第103章(第2/3页)

材料视察的日子和宁家族会的时候撞了,不过开完会再过去也能来得及,谢镜筠就在宁宅等着宁酌准备和他一块过去。

宁酌从议厅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神情恹恹地,瞧着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

宁酌道:“没什么,有人不服管,闹事。”

几个月前他把四房全赶出了宁城,特别是他还把宁正德的儿子送去了以“乱”为名的澳城,听说宁兴然在那边饱受折磨,宁正德焦心的厉害几次谈判未果精神崩溃,仗着人在分城回不来在屏幕那边和他撕破脸皮大吵一架。

宁昭今天也要跟去视察,她把包狠狠摔进车里:“什么没什么?!宁正德完全疯了,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谢镜筠眉头一皱:“他说什么?”

宁昭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他诅咒我哥?他竟敢诅咒我哥?!”

宁正德在会上跟个疯子一样,指着宁酌说他坏事做尽活不过三十岁。听到这句话宁弦宁昭险些把挂着的大屏砸个粉碎。

“好了,别气了小昭。”宁酌捏了捏山根,眉眼间蓄着浅浅的疲惫,“他说就说是了,也不会成真。”

宁昭虽然没说,谢镜筠也猜到不是什么好话,诡异地沉默下来。车子在马路上奔弛,内里的气氛压抑地可怕。

谢镜筠嘴唇动了动,打破一室沉寂:“你刚刚说的宁正德,是宁家四房,对吧?”

宁昭正在气头上,倒豆似地往外说:“嗯,把他儿子分到了澳城不服气,本就是个酒囊饭袋。仗着自己是Alpha,好几次因为在公共场所释放信息素被举报,四房不知道保了几回人了,这种人就该待在澳城。”

“小昭。”宁酌看过去。

宁大小姐闭了嘴。

他又看了安静得不正常的谢二少一眼:“你也老实点。”

谢镜筠没讲话,只“嗯”了声作为回应。

*

这次材料视察其实算项目开工前在官方和民众面前交的一份“答卷”,将本次项目使用材料透明化,同样也是项目开工前最后一道工序。

在场的媒体已经在工地拍了一圈,采访了现场工人。宁酌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媒体采访各家负责人的点,带队记者看见宁家来人,带着三两个人围了上来。剩下的记者们也各自分散,采访其他负责人。

“听说本次跨海建桥宁家自讨腰包提升了项目本金是吗?”

宁酌道:“是,用于科技人员的聘请和材料资源的提升。”

带队记者是参加过发布会女记者,她一笑:“果然在印证您当时在发布会说的话呢。”

“那边的材料……”

带着记者们转了一圈,回答几个关于项目的期许这场采访也就接近尾声了。女记者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低下头开始收东西:“好的,感谢宁家主的解答。”

她带了好几个话筒,宁酌看着她弓着腰忙活了半天也没时候好,便也低下头帮她收拾。

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

“哥!!”

“躲开!!”

宁酌抬起头——

坠落的钢板遮住头顶的日光,投掷下一片浓厚的阴影。

宁昭双目赤红,奋力往那个的方向奔跑,脚下的高跟鞋重重杵地发出钻心的疼痛。她眼前朦胧一片,大脑几乎要爆炸。和她一样提步跑过去的还有今天跟着谢家主来的谢栖,可明明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此刻像是拉长无数倍一样。

用于展示的钢板并不大,但这个高度掉下来一定会砸死人的。

这个认知让两人几欲崩溃,面前的一切都视线里变得缓慢。

他们看见急速坠落的钢板,看见被猛力推倒出来的记者,看见重物砸向地面掀起漫天尘土。

宁昭像是痴傻般地轻喃出声:“哥……哥哥……?”

……

……

宁酌在谢镜筠怀里睁开眼。

倒映在他瞳孔里的是男人沾满灰尘的肩,和一片湛蓝的天空。

这个怀抱太紧太紧了,紧到他呼吸困难,喘进胸口的气体尽是谢镜筠急促、滚烫、沉重的吐息。

宁酌在这短暂的一瞬想到了很多。

宁宅很大,他幼时住的房间的大到令人发指,空荡沉寂。爸爸妈妈很爱他,但他们总是很忙,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的次数数不胜数,他那个时候太小了,难免生出害怕的情绪。

所以小时候他喜欢用被子蒙着脑袋睡,直到有一次被噩梦惊醒,宅子里空到心慌,只能听见他的呼吸。颤抖的呼吸声慢慢变成低低的啜泣,随后闯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是妈妈回来了。

母亲冲到床边紧紧抱住他,力道很大,呼吸像是被搅碎了一般不成调,又急又沉,声音也抖:“对不起,小酌乖宝,妈妈回来晚了。”

那以后爸爸妈妈总会留一个哄他入睡。

他也再没做过噩梦。

再后来爸爸妈妈不在了。

幸好那时他早就不再怕黑。

他十八岁那年宁家很乱,宅里的每个人都像是被剥夺了微笑的权力,有的只是压碎人五脏六腑静默。

宁酌记得清楚,他拉拢萧家成功回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路过花园,听见了一声压抑的哭声。里头坐着一个很小的孩子,看起来才四五岁的模样,抱着小熊玩偶哭得眼睛都红了。

他于心不忍,放缓脚步走过去蹲在小孩面前:“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男孩哭得更凶,跳下石凳子扑进他怀里:“我想爸爸妈妈。”

宁酌问:“爸爸妈妈呢?”

小孩摇摇头,把他抱得更紧:“我不知道,他们好久没回家了,呜呜他们老说家主不喜欢他们,他们要做更多的事情让家主喜欢。”

“我想去找家主让他把爸爸妈妈还回来,但,但家主也不喜欢我。”

“家主一点也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哥哥,我想他们。”

宁酌看着小男孩悲痛欲绝的模样,心头像打翻的墨汁,又涩又苦。

无论再怎么争,小孩子也不该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这么小的孩子,甚至不能在难过的时候得到父母的一个拥抱。

他抱着小男孩往家的方向走,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单薄又寂寥。

十八岁的宁酌想,如果他有一天坐上宁家家主的位置,一定不会让宁家的小孩落到这番地步。

至少,至少要让他们没有倚靠的时候,成为他们的一线希望。

而不是绝望的喊出“家主也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的心愿应当是完成了的。

坐上家主位置的那年,他看见小男孩被父亲抱在怀里,圆嘟嘟的小脸笑得泛红,软声软气喊他:“家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