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第2/3页)

说是没受过半分苦也不为过。

就连他和家里出柜,在程楚聚会上拍拍屁股走人,楚父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唯一拒绝他的事,就是十八岁那年,把他关在了云市,彻底隔绝他和江为止的往来。

本意只是磨磨他的心气儿,想着没准过那么一两年他就忘记了,重新当回那个不可一世的楚五少。可楚家上下谁也没料到他会执着到这个地步,以父权压住他他便夺权,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楚父再也无法压制他的制高点。

楚玉记得清楚,早年那位姓江的设计师回云市为林家小老板庆生的时候,得了消息的楚牧疯了一样出去找人。羽翼单薄的小少爷行至半路就被逮了回来,楚父杵着手杖恨不得敲他的脑袋:“你这些年在公司发展,也是为了那个男人?”

楚牧跪在大厅中央,背脊挺得直直的:“是。”

“你是蠢吗?人家明摆着不想见你!你非要舔着脸往上贴,也不怕招人笑话!”

“我想见他。”

楚老总恨铁不成钢,怄气的要命:“他就那么好??”

楚牧低低道:“他很好,一直以来,都是我不好。”

“这么多年了,人家说不定早忘记你这号人了!”

“那我就更要快点出现在他面前。”

楚父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不轻,杵着杖招手:“去,去给我请家法来。”

楚家的家法是一只短鞭,老头子没留手,像是铁了心让他长教训,铁了心让他放下执念变回正常人。抽得鲜血直流,皮开肉绽,触目惊心。楚牧一声不吭挺着背由他抽,十来鞭下去后二十出头的男人面色苍白,颤颤巍巍站起身,道:

“我现在可以出去找他了吗。”

给楚老总气得眼睛一翻,险些晕了过去。

他的目的明了,自那以后楚牧在家里走得更辛苦了些。毕竟楚老总容许他当自在少爷,容许他当楚家继承人,但是决计不容许他是因为一个男人往继承人的位置上爬,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

楚玉回神,眸光重新落回弟弟的脸上。这么多年过去,他少年时期那股玩世不恭早就消得干净,生得越发坚毅挺拔。手腕强硬,与父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生意场人人拍马屁道他们楚家有个优秀的继承人。

她红唇动了动,重新出声:“要是他喜欢你就算了。”

“他根本就是视你如空气!”楚玉指尖抖了抖,指着大门,“如今还……还……”她脸颊抽了抽,把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楚牧摁灭烟,眼神锐利:“你监视我?”

“家里是为你好!”雷厉风行的女人气红了眼,抬掌挥去,“你到底要自轻自贱到什么时候?!”

楚牧擒住她的手腕,黑白分明的眼睛被阴影遮住了一半,显得晦暗不明:“我不介意。”

喉结滚动,缓缓出声:“无论他周围有多少人,无论他心里装得是谁,无论他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只要留在我身边,我都——不介意。”

“楚牧!”

楚牧手指微动,松开她的腕:“我不介意,同时我希望你们也不介意。把他放在和我同等的位置,甚至高于我的位置看待。”

楚玉从唇缝挤出几个字:“你是不是疯了。”

“我看你和程家二小子一样疯得不轻,和他哥打得个天翻地覆,跑到国外到现在都不回来。”她恨恨出声,“人家起码是为自己的未婚夫疯,你呢?没名没份!”

“我看人家八婚都轮不上你!”

又骂:“当小三都没你的份!”

楚牧苦笑出声:“别说这种话成吗?大姐。”

“怎么?你还要和程二一样对长姐大打出手不成?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一个尿性!”

大小姐发泄了一通,气顺了些,没好气道:“爸让我来的,你好好琢磨怎么解释吧。”

楚牧又点了一只烟,声音很哑:“照说不误。”

楚玉一噎,实在没忍住,吐出两个苍白的字眼:“有病。”

楚牧没讲话,抬眸看着星星点点的雪,又扭头数着窗户,指尖的猩红在夜空中忽明忽灭,自虐似地看着亮着灯的房间,勾勒房间此刻的情景。楚玉侧目看着他,犀利的眼眸软化,轻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小牧。”

“他在我身边就好。”

“但你得知道,你不可能留他一辈子。”楚玉说,“林家的项目有你推波助澜,马上就要敲定。”

“林诉君也要回来了。”

“如果没有人告密,他们找不到。”楚牧淡淡道,“被林周两家拒之门外这些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楚玉又说:“小牧,可你已经没筹码留住他了。”

“无论是钱还是权,他都不需要。”

是了。

楚牧也想过这个问题,钱权是他的资本,可无论是林家,周家亦或者希莱尔,都能给他。任他权势滔天任他家财万贯,在江为止依旧像一无所有、穷途末路的乞丐。

江为止说除了他谁都可以,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低了一等,不占优势。

江为止也说他们翻篇,他有了新的生活。

楚牧迷茫过,在看不清前路的雪夜撞得头破血流仍旧找不到出路。

可他现在又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因为江为止的新的生活,过得并不好。

他仍旧孱弱,把自己照顾的很糟糕。像摆在柜台上的玻璃摆件,看似光鲜,实则一碰就碎。他的精神疾病也没有痊愈,楚牧已经猜到了,他无法在夜间入睡。故而总是昼夜颠倒,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想来是不忍再让身边的人担心。

江为止少年时心性便是如此,他不愿承别人的恩,受了一份恩要百倍还回去。像某种流浪的野猫,被喂了之后,第二天便会带着鱼儿上门谢恩。

他还想要身边的人都幸福,更想让所爱之人因自己而幸福。

那是他年幼时的执念。

所以他不愿麻烦任何人,不愿让自己在乎的人因为自己受苦,宁愿一个人破破烂烂活着。

但他不一样,楚牧想。

他不属于江为止所爱之人的行列,不属于江为止想传递幸福的行列。

甚至在江为止眼里,他到连陌生人都不如。低贱到即使江为止受了他的恩惠、把他掠夺一空,依旧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

那这样的话,他可以尽肆意被利用。

可以承受他所有的怒火,承接他所有的伤痛。

可以被他呼来喝去,像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被使用,他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楚牧摊开手掌,雪花在掌心融化成一滩雪水,淌过那枚圆形的烧伤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