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认罪(第3/4页)

楚金根的指节微微发白,但依旧嘴硬:“这是我自己的家,我想怎样就怎样。”

姜凌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楚金根,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儿吗?”

楚金根抬头看向姜凌,鼻翼翕张,呼吸有些急促。

姜凌盯着他,缓缓道:“因为你输了。”

楚金根愣了一下:“输?不可能。老子这辈子就没输过!”

他这辈子都在和老天斗。

谁说天阉之人不能娶老婆?他一娶就是两个。

谁说他没儿子继承家业?他楚金根养的儿子考上了大学!

谁说农民的儿子发不了财?他开砖厂赚得盆满钵满,开小汽车、用大哥大,镇上居民谁见了他不尊敬地喊一声楚厂长?

楚金根总在赢。

所以他从不认输。

他觉得自己有狂妄的资本。

姜凌摇头,语气近乎怜悯:“你妻子指认你杀人,你继子作证你性侵他,闻默的家人已起诉你非法拘禁,至于张磊……”

她顿了顿,抽出一张尸检照片推到他面前,“他的爸妈、同学、老师,都在等着看你被判死刑。”

楚金根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上,张磊青白的脸、脖颈的勒痕、被钝器击碎的头骨……他猛地别过头,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假的!都是假的!”

姜凌冷笑:“你怕了?”

“我不怕!”他怒吼,但声音已经不稳。

姜凌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给了刘浩然一个眼神。

刘浩然按下录音机播放键。

“他,他每天晚上都进我房间……”录音里,苏心言的声音在颤抖,“他自己是个没有用的男人,却要来折磨我。我求他停下,但他笑得像个魔鬼。”

楚金根的脸色瞬间惨白。

“关掉!”他突然暴起,却被手铐扯回椅子上,金属撞击声刺耳。

姜凌不为所动。

录音机还在继续播放——

“张磊是他杀的。他说张磊笑起来太刺眼,其实我知道,他就是眼红。眼红张磊长得好、长得高、身体好,嫉妒他在球场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张磊身上,有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的东西。他不是个真正的男人,那个东西比三岁小孩子还小……”

这是胡水芬的声音。

楚金根平生最恨人提及“真正男人”这四个字,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汗珠从额角渗出。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那些声音仍像毒蛇般钻进他的耳朵。

“还有赵锐。”姜凌翻开最后一页,“胡水芬供认是你杀了他,尸体已经找到。法医报告显示,他死前曾经历剧烈的殴打。”

楚金根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那小子活该!他多管闲事!”

姜凌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你终于承认了。”

楚金根僵住。

空气凝固了几秒。楚金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亲口认了罪。他的表情从暴怒转为茫然,再到恐惧。

“我……我没……”他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低。

姜凌站起身,缓缓踱步到楚金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楚金根,你其实很清楚,你根本不是强者。”

姜凌的声音冰冷、眼神锐利,仿佛一个拿着手术刀的医生,要用那冰冷、锋利的刀,划开患者腐烂的脓疮。

“你的强大,建立在恐惧和暴力之上。你只敢把獠牙伸向那些无法反抗的人,懵懂无知的孩子、阳光善良的少年、抑郁沉默的年轻人、手无寸铁的女人!你像躲在阴影里的鬣狗,只敢挑选病弱的羊羔下手!”

“面对法律与正义,面对警察与枪口,你敢动手吗?你敢嚣张吗?除了筛糠般的颤抖、失禁的裤裆、只求活命的眼睛,你还剩下些什么?你不过就是个被吓破胆的懦夫!”

“你无法面对自己的残疾,不敢挑战与你相当的对手,只能通过折磨、摧毁比你更弱小的生命,来努力证明自己不是那个害怕被人嘲笑、害怕被人看穿的可怜虫!对闻默的施虐,对无辜者的猎杀,都是你对内心那个无法摆脱的、懦弱的自己,发出绝望的嘶吼:看,我很强,我不怕!”

“可笑啊。你越是疯狂嘶吼,越是努力证明,越印证你的无能与懦弱。”

“所以,别说什么你没输,别说什么你不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强者,你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灵魂腐朽、只敢在弱者身上发泄无尽恐惧的懦夫!你的名字,将永远和卑劣、怯懦、欺软怕硬这些词语绑在一起,永远永远钉在罪犯档案的耻辱柱上!”

这是一场比任何肉体惩罚都更深刻的审判。

姜凌的话,彻底剥落了楚金根赖以生存的“强大”伪装,将其灵魂深处最不堪的懦弱本质暴露在阳光之下。

楚金根的肩膀垮了下来,眼神开始涣散。此时此刻,在姜凌的审判之下,他感觉觉自己是一只在粪坑里打滚还自以为是的蛆虫。

“你妻子怕你,苏心言怕你,闻默怕你……”姜凌一字一顿,“但现在,没人怕你了。”

“哦,补充一句,苏心言已经改了姓,因为他觉得姓楚,会让他觉得恶心。”

楚金根终于知道,什么是绝望。

就仿佛置身于悬崖边,任风把他吹倒,从此坠落无边深渊。

又仿佛他被人扔进大海,咸咸的海水自口鼻灌进肺里,带来一种无法形容的、从身体内部被撕裂、被撑爆的钝痛。

楚金根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姜凌坐回椅中:“认罪吧。”

楚金根死死地盯着姜凌,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认罪?”

姜凌没有说话。

漫长的沉默后,楚金根缓缓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他眼前一片虚空,什么也抓不住。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姜凌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一滴浑浊的眼泪砸在手背,楚金根终于崩溃,整个人往前一趴,开始嚎啕大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但姜凌知道,这不是忏悔,只是恐惧。

她收起资料,转身离开。

身后,楚金根的哭声渐渐变成嘶吼,最终归于死寂。

走出审讯室,姜凌长舒一口气。

楚金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从傲慢到暴怒,从否认到恐惧,最终在绝望中认罪。

但这一切,都无法挽回那些被他摧毁的人生。

站在门口,姜凌转头看向里面。

楚金根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他再也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恶魔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等待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