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九婴息(三)

见是问山剑尊, 沈宿白三人心头大震。

可是,早在二十多年前,问山剑尊已经兵解,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沈宿白自然不肯信, 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上次听洄天尊说了, 玄灵境是一个接近仙神的境界, 魂魄可以离体,说不定问山剑尊肉身羽化, 却余留了一缕残魂在人间呢?

问山修为之高, 单是一缕残魂, 他们三个也不好对付。

“阁下究竟是何人?”沈宿白冷言道,“莫要以为你扮作问山,就能将我等唬住。”

问山根本不理会这话, 他看向霰雪尊, 语气十分平淡:“足下为何会有九婴本体的精血?”

九婴?

白舜音和沈宿白只知道他们是来清除天妖血息的, 并不知这天妖竟是一只远古极凶之兽。

闻言,二人同时看向霰雪尊。

霰雪尊的脸色变了变,她也没想到这个问山居然知晓九婴之名。

她不动声色:“剑尊何出此言?”

问山不疾不徐道:“这只九婴修为极高,当年出现在榆宁的, 只是它的一只分身妖胎罢了, 后来出现在伤魂谷的,也是同样的妖胎, 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本体。你,为何会能取得本体精血?“

问山这一问句句切中要害, 眼见就要勘破霰雪尊与九婴的关系,但霰雪尊并不心慌,眼前之人不管是谁, 总之是敌非友,她不需要跟他解释太多,“仙盟自有仙盟的法子。”

“仙盟的法子?”问山一挑眉,“百年前,住在榆宁的晏氏族人可一点不弱,不也一样被天妖灭族?灭族前,本尊与两位旧友一同进山寻找失踪的晏氏族人,这些族人均受了很重的魂伤,就在这个岩洞内休息。”

他盯着霰雪尊,“足下既有本事取得九婴之血,敢问你是如何做到不受一点魂伤全身而退的呢?”

沈宿白听了这话,心头再度覆上疑云。

他原本不信眼前之人是问山的,可是,如果他不是问山,他怎么会对百年前的事知道得这样的清楚?

即便问山后来对其他人提起过榆宁之事,榆宁被妖雾侵蚀,群山模样大改,没到过榆宁的人,不可能分辨出当年晏氏族人在哪个岩洞养伤。

而看霰雪尊的反应,问山的话,竟不像是假的。

如果说,方才沈宿白对问山只有一成相信,眼下他已信了三四成。

洞中几人一时僵持住。

问山负手立在原地,也没出声。

问山自然不是问山,他是初初变的。无支祁天生擅长幻化之术,所幻化出的人或物不带妖气,极难被勘破。

至于他身上这剑意,这是阿织用沧海一式凝结出形似问山的剑魂,附着在了初初的身上。

适才在狭径中,阿织教过初初:“我师父,眉目悠远,眼神苍淡,剑意如风,常爱笑,常挑眉,遇敌不慌不怒,遇事泰然处之,不悦时不会叹气,不满时会先道一声‘啧’……你先做到这些即可。”

“人人都知道我师父已经不在了,你乍然出现,即便形貌气质一致,我师父毕竟是玄灵剑尊,细微之处难以效仿,沈宿白三人不可能信你,怎么办?”

初初摇了摇头。

“所以你得说一些只有我师父知道的事,譬如他在榆宁这个地方的经历、九婴本体的精血。”

“这样他们对你最少能有三分信。”

“有这三分信,你就成功了,然后就可以开始下一步。”

“下一步很简单,靠近灵台血息。”

初初回想到这里,双手负于身后,一步一步朝活泉走去,沈宿白等人畏惧他是真的问山,俱是不敢轻举妄动。

初初立在活泉旁,看了泉石上的血息一眼,淡淡道:“所以,本尊劝诸位不要动这血息。这只九婴天妖,一个分身现世,已是一方生灵涂炭,遑论它的灵台血息?”

沈宿白听了这话却是不满:“那么依阁下的意思,这血息我等不该清除,反倒应该置之不顾?“

他盯着问山,“还是说,阁下对于清除血息,有什么良策?”

方才隔得远没发现,眼下离得近了,他忽然分辨出眼前这个问山与他印象中的问山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譬如他眸深处的目光并没有那么坚定。

譬如他的气质并没有那么淡而出尘。

譬如萦绕在他周身剑意,并没有沈宿白印象中的那么强。

当然不排除二十年前问山遭受重创修为跌退的可能,可无论如何,他必须试试眼前之人。

沈宿白打量初初的当口,初初也在努力回想阿织适才教给他的第二步——

“靠近了以后呢,我该怎么办?”

“靠近就行了。”阿织道,“他们的目的是清除血息,需要用凤鸣琴施法,耗时长,步骤复杂。我们的目的,则是把血息锁入索妖盘中,索妖盘对血息有吸力,只要距离足够近,血息会自动进入盘面中心的漩涡。他们复杂,我们简单,如果同时出手,必然是我们成功。”

她接着道:“我适才已说了,我师父是玄灵剑尊,极难幻化,如果你离沈宿白太近,他们三人必然会从你身上看出破绽。”

“要的就是露出破绽。”

“只要你露出破绽,他们的注意力就会全部放在你身上,忽略索妖盘,这样你就可以行动了。”

……

沈宿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初初:“阁下当真是问山剑尊?”

“本尊曾有幸见过剑尊一次,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本尊记得,剑尊从来以‘我’自居,从不自称‘本尊’,怎么许多年过去,阁下修为倒退了,架子却大了?”

沈宿白说着,直言发问,“你若真是问山,那么请问这二十来年你去了何方,做了何事?”

“你若真是问山,那么请问当年你为何要引发妖乱?”

“你若真是问山,那么你便是我仙盟之敌!今日我三人在此遇见妖乱之首,绝不姑息!”

刀修的眉眼总是不怒自威,楚望危是这样,沈宿白也是这样,尤其当他们盯着一个人看时,目光甚至会溢出凶戾之气。沈宿白冷笑一声,“还是说,阁下其实不是问山,而是问山的后继之人,想将这血息据为己有,然后行当年问山未完成之事,再度为祸一方?!”

初初被沈宿白看得心中直打鼓,但他也知道,他就快要得逞了。

他淡淡一笑,“啧”了一声:“聆夜尊真是聪明,只不过——”

初初一顿,漫不经心地朝山洞的入口狭径看了一眼,“三位仙尊且看看,这山洞,你们还出得去吗?”

沈宿白三人听了这话,下意识朝狭径看去。

就是这个时机!

一张刻有八卦法印的玉盘忽然从他身后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