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北蚩王缓慢地睁开眼睛,眸光幽幽地看着下面送信的将士。

无声轻笑一声。

将士单膝跪在殿下,听见北蚩王反应,抬头看了过去,“君上猜测不虚,她的确来了。”

“虞氏是一个……知恩图报、恩怨分明之人。楚御为她入营,她不会不来。”

“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软。”

“或许,这也是缺点。”

将士颔首,“君上是否准入?”

“不急。”北蚩王下令,“将营地里所有的汉人战俘全部拖到刑场。”

“既知道她心软,就该最大程度的利用。”

“还有鄯沉隽,也带来。”

*

贺兰钧一直留在鄯沉隽的营帐里。

鄯沉隽只是倚靠在旁边浅眠了半个时辰,睡梦之中,营帐门再度被撬开。

贺兰钧先反应过来,警惕地看向门口,防备起身。

下一瞬,进来的人是穆戈。

贺兰钧拿起的佩刀又再度方向,“你怎么来了?”

穆戈显然也没有料到贺兰钧也在这。

“来不及说了,”穆戈只顾着给鄯沉隽扔下了一套将士铠甲,“快点换上出来。”

穆戈说着,看了看门外,确认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立马关上了屋门。

“昨夜不是楚御出了事,中原大营今早送了个拜帖,中原来人了。”

贺兰钧问着,“谁。”

“虞绾音。”

鄯沉隽起身的动作忽然顿住。

她抬眼看向穆戈。

穆戈继续催促,“君上如今已经把所有汉人俘虏都押送去了刑场,还点名了你!”

“再不走,你就要被君上当活靶子了!”

鄯沉隽凝眉,立马起身套上那身士兵铠甲装束。

穆戈在门口放哨。

贺兰钧扶着佩刀的手缓缓握紧,低骂着什么,“把你也带去刑场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什么意思,刑场能有什么意思。”鄯沉隽的语气也不再轻松。

甚至没有了方才劝解贺兰钧的气定神闲。

倒不是因为北蚩王要把她也带去刑场,是因为鄯沉隽意识到了,北蚩王今日是想要利用她威胁虞绾音。

卑鄙无耻之徒。

贺兰钧脸色阴沉,“你对君上如此忠心,事事为北蚩着想,他难道就没有心吗?”

“你方才还在帮他说好话?!”贺兰钧说完,立刻起身出门,“他这等人真是不配。”

外面穆戈等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出来,悄无声息地离开。

鄯沉隽装作是穆戈身边的手下将卫,跟在穆戈手下。

她走了两步,远远地看见浩荡的汉人战俘被从单泽营地之中带了出来,排成队列押送至刑场。

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些活生生的人命。

都是北蚩王想要拿来,威胁虞绾音的。

鄯沉隽浑身发麻,想起来什么停住。

穆戈回头看她。

鄯沉隽催促他,“带我去大牢,那里还有汉俘。”

那个姑娘,秦鸢。

穆戈反应过来,立马掉头,带她前去大牢。

然而等他们前去的时候,门口已经驻扎了单夷的军队。

鄯沉隽凝眉看着四下刀尖林立。

大牢门口守卫将穆戈拦住。

穆戈出示手中令牌,“前来调汉俘,除此之外,我们先前清查的一个俘虏,今日需要带出来。”

“我们将军已经在里面了。”

“你们将军那是你们将军的事,”穆戈事到如今,也一不做二不休,“君上给我下令,还用得着你们将军答应!”

说完,穆戈直接带人硬闯!

鄯沉隽跟着进去。

单夷手下阻拦无果,但也不能在此处大动干戈,只能看着他们闯入。

门口穆戈的将士手持刀剑站在他们对面,分庭抗礼。

穆戈与鄯沉隽快步下地牢。

远远地听见些鞭子抽动声响,以及单夷的呼喝催促。

北蚩主营大牢之中,关着的也多是汉人俘虏。

这些人身上都绑着铁链,被一个一个清出带走,一起带到刑场。

而其中一个牢狱之中。

秦鸢被反剪着双手,一并被押送出来!

穆戈几步上前,“这个俘虏是我们抓获的,前两日经过了审查。确认是个鄯善人营俘,我们得带走。”

单夷瞥了穆戈一眼,“鄯善人?哪看出来的?”

“我与你平级,我做的审查,好像不需要跟你解释。”穆戈抬手示意。

身后的将士立马上前,

准备将人从单夷的手下抢过来。

不成想单夷先一步拦住他,一把推开穆戈,“鄯善人为什么会带着秘罗的图腾云巾?!”

单夷说着,扯过秦鸢手腕上的那片碎布,“解释一下?”

秦鸢轻轻蹙眉,“你哪里看出来这是秘罗的图腾?”

穆戈沉声,“秘罗早就已经灭亡十几年了,休得胡言。”

“是啊。”单夷却笑了,拿着她的云巾在大牢之中给自己的手下示意,“秘罗十几年前亡国,但我的手下应当都见过。”

单夷笑得阴森,转头看向秦鸢,“因为秘罗,是我带兵灭的啊。”

“这等小儿云巾,我们可缴获了太多。”

那有些尖利的耀武扬威声碰撞在牢狱潮湿的石壁上,再度回环入耳。

声声震荡。

而此时周围的汉人俘虏也都闻声看了过来。

四周不知怎么的忽然安静下来。

牢狱之中充斥着晦涩难掩的水雾与血腥味。

秦鸢就这么看了他许久,眼底情绪从方才只是被押送的抗拒,变得有些阴沉晦暗。

她眼底映着男人的影子,仿佛有滔天巨浪将人一点点吞没撕扯。

单夷却笑得更为张狂,“别这么看着我。”

“你这样的眼神,我当年见多了。”

“再说了,你家国都亡了这么些年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能干什么?”单夷挑衅地走到她面前,“一个背井离乡丧家之犬罢了。”

秦鸢咬着牙,挣动着上前一下,随后又被人死死压制住。

周身铁链碰撞得叮当作响。

一旁听着的鄯沉隽眼睫轻颤。

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紧握成拳,在某一瞬间,单夷口中说得不仅像是秦鸢,也像是她。

单夷丝毫没察觉到这边的异样,只是冷眼瞥着秦鸢的挣扎,“省着点力气吧,我查了你的卷宗。”

“听说你做镖师来此处,是为了护人回家。”

“回什么家,你们哪还有家啊。”单夷语调悠扬,“是回那个一片荒芜,被我们碾踩过无数遍的地方,还是回鄯善?”

鄯沉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单夷将秦鸢的云巾扔在地上,径直踩过,“你们愿意带走就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