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显而易见的事,不只是萧宴宁这么想,前朝后宫都明白这个道理。
秦贵妃和太后的身份又若有若无地尴尬起来,以往,甭管是碍于面子还是基于规矩,前去太后宫里请安的妃子无数。如今此事一出,不少妃嫔都病了,太后宫里陡然清冷起来。
这些妃嫔们病的时机恰到好处,出人意料的是皇后,仍旧同往常前去给太后请安。有些妃嫔一看这样的情况,病情立马又好转起来,没过多久,太后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宫里贵气的女子们坐在一起聊天,彼此不动声色地或恭维或说笑话,整个殿内都充满了愉快的笑容声。
太后仍旧和以前一样,只和这些妃嫔说一会儿话就让她们离开。
等宫里恢复往日的清冷后,太后没有动,盏书站在她身后,她愣愣地看着太后的背影,只觉得充满了寂寥。
“太后娘娘,今日的天极好,可要去晒晒太阳。”盏书低声询问。
“不了。”太后望着窗户外面语气寂寥:“懒得动。”
盏书心头一酸,不知该说什么好。
天气暖了起来,宫里的琉璃瓦在暖阳的照耀下下泛着波光粼粼的亮光,檐角的风铃随春风轻响,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宫中回荡。从南方归来的燕子偶尔落在屋檐上,它们没个定性,一会儿飞掠过朱红色的廊柱,一会儿停在雕花的窗棂上。
燕子轻啄着窗木,偶尔抬头望向房内的人,张嘴呢喃细语,仿佛在诉说着远方的故事。
在这深宫之中,精致的雕梁画栋都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寂寥。
“这鸟儿太小了。”太后轻声道:“太年幼。”
盏书垂眸,她知道太后说的不是鸟,而是七皇子。七皇子不占嫡不占长,如今还不满六岁,朝臣所认的正统和萧宴宁挨不上边。说的再狠一些,今日即便是太子出事,东宫的位置也不一定能临到萧宴宁头上。
更重要的是,皇帝即便宠爱萧宴宁这个七皇子,可他还在时时防备着太后和秦家。
若秦家因萧宴宁无缘而动,那便是一场明晃晃的灾难,没有皇帝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盏书望着太后,心下生出一丝怅然,春光如旧,岁月无声,太后仍旧进退不得。
想退,不甘心,想进,路不顺。
有时盏书甚至觉得太后还不如做一只堂前燕,想来来,想走走,也不用独守这高墙。
“说什么呢。”太后轻笑。
盏书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有些无措。
太后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她起身笑着说道:“走,咱们出去看看这自由的堂前燕。”
燕子幼小,但日子还长,守着日子过,谁又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朝堂上果然因皇帝痛哭时那段话开始了争论,一部分朝臣认为,皇帝孝心可嘉,只是宫里已经皇太后。皇帝也已封生母为太后,既如此,皇帝生母以太后身份留守通州又有何不可,没必要非进京,太子成婚后也可以前去通州拜见祖母。
毕竟这一入京,必然要入宫,要不然说不过去。
其他朝臣自然有不同的看法,通州太后是皇帝生母,即为皇帝生母自然可以入住后宫。天子以孝治国,若连生母病重都无法探望,何谈孝心。
说到底之所以能争论起来就因皇帝没有过继给先皇,还有就是宫里皇太后仍在。
若过继了,也就没了当年的尊号之事,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如果宫里没有一个皇太后,那皇帝迎生母入宫即便有点瑕疵,但不影响大局。
现在事情卡在了这里。
双方都有漏洞存在,都没办法说服对方。
不过因有上次尊号之事的教训,朝臣争论时暂时没有那么激烈。
毕竟皇帝动了杀心就会毫不手软。
朝堂后宫气氛都很古怪,就连永芷宫也不例外。
近些天,秦贵妃脸上的笑都很勉强。
萧宴宁也很心累,秦贵妃夹在太后和皇帝之间,最是无奈。好在皇帝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最近都没有入后宫,自然也没有来永芷宫。
萧宴宁真怕他这个皇帝爹来到永芷宫不经意间叹息、满目愁容。
就好比上次尊号之事,当时皇帝在秦贵妃面前就十分做作。
他都那等模样了,秦贵妃能不问怎么回事吗?要不是他在场打断了皇帝的大招,皇帝说不定就把借着秦贵妃的询问说出思念生母的话了。
那个时机很好,恰逢皇帝生母病重,谁能阻止皇帝尽孝。
秦贵妃真做了选择,尊号啊,或者接生母入宫啊都要容易多。
好在,皇帝还没心狠到那种程度,大招被打断了也没续上,没让秦贵妃为难。
后来到底借着康淑妃的口把生母病重的事说了出来,更是用一场病把尊号的事搞了出来。
想想,皇帝也挺有意思,明明是说一不二的帝王,想要做什么事却还是要兜那么一个圈子。
萧宴宁知道秦贵妃的心情不怎么好,也不想打扰她,所以就去御花园的池塘边钓鱼。
萧宴宁一边钓鱼一边叹息,能当皇帝的人心态真稳。
据说朝堂上的大臣睁开两眼站在大殿上就开始吵架,而始作俑者皇帝呢,皇帝很是按部就班,朝臣争论、纠结、吵架都不影响他操心太子的婚事。
太子的婚事夹杂在朝堂上微妙气氛间,显得既压抑又喜庆。
不过也能理解,婚嫁之礼,人伦大道,皇室婚礼,国家重点。
太子成亲,自然也要遵循“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不过,实际上太子的婚事在执行前还要有很多准备工作。婚龄、选偶、婚期的选择和仪注编订等等。
婚礼之制是从皇后或着太后允准成婚开始的。
反正总而言之,皇家婚事比较麻烦,时间也比较长就是了。
池塘边的垂柳绿绿,柔软的枝条随风轻轻摇曳,偶然有那么一枝划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几只锦鲤游来,搅动着一池春水,打破着片刻的宁静。
又或者这水面和这皇宫一样,从来没有平静的时候。
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钟鸣,回荡在这明明很多人却仍旧显空旷的殿宇间,更添几分孤寂。
萧宴宁钓鱼钓了半天,什么都没钓上来。
他并不是个钓鱼爱好者,只是在这里打发时间,人家钓鱼越钓越兴奋,他钓鱼,越钓越困。
没什么成就感,萧宴宁干脆把鱼竿往一旁一扔。
砚喜走上前:“殿下不钓了?”
“不钓了。”萧宴宁打了个哈欠:“本来还想说钓一条鱼给母妃熬汤呢。”
砚喜的脸抽了下,他心想,这池子里的鱼可能不大适合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