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皇帝冷嗤了一声:“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都扎堆来了?”

秦追和杜检垂着眼没吭声,金丛远不如秦追这些人沉稳,看皇帝似有怒意,眼中忍不住挂了几分忧色。

梁靖神色麻木地站在殿内,自打义勇侯府的事发生之后,他现在听到什么消息都不会觉得奇怪。

萧宴宁则道:“父皇,儿臣先去接三哥出诏狱。”裴德妃那些认罪之词,他不想听,听了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自古以来,谁有罪,谁就承担责任,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萧宴宁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说起告退的话。

皇帝道:“都退下吧。”

萧宴宁等人离开殿内时,看到了正在殿门前的裴德妃。

裴德妃穿着朴素,脸色很平静。

因罪名未定,秦追等臣子还是如同往日一般问候了一声,而萧宴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拉着梁靖离开了。

裴德妃看着萧宴宁的背影,默默垂下眼。

秦追以最快的速度和同僚告别,然后堪堪在宫门处追上了萧宴宁。

梁靖知道秦追有话要对萧宴宁说,于是找了个借口先上了马车。

秦追追上来本来想提醒下萧宴宁,说他太不稳重了。看到梁靖,那些话又说不出口了,秦追叹了口气。他敢打赌,不超过一个时辰,萧宴宁强行拽着梁靖无视裴德妃的消息就会传遍百官耳中。

现在朝堂上也不是每个朝臣都希望萧宴宁登上那个位置,今日这事正好给了他们弹劾的理由。

萧宴宁知道秦追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别人向皇帝进谗言,说他还未成太子便已目中无人,今日他可以对裴德妃无礼,明日便可无视皇帝。

萧宴宁当然可以做做样子,费个口上的功夫称一声德妃娘娘,反正结果都一样。只是一想到康王和义勇侯府勾结的事,他就浑身难受。

更何况他如果要执意那些明面上的礼节,梁靖也要忍着恶心问候裴德妃。梁靖又不欠裴德妃和康王什么,他们手上却沾染梁家父子和数万西北将士的血,梁靖是臣子,就要因礼节而忍耐吗?

这个时候萧宴宁要是为了名声都不能顾及到梁靖的心情,那以后他要怎么去护着梁靖。

有些事,一步退,步步退。

萧宴宁看着秦追:“我知道舅舅想说什么,我就这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舅舅放心,我也是一时任性,父皇不会因此责怪我的。”

秦追一脸无奈,他慢声道:“改不了就不改,王爷心里有数就好。”

站在梁靖的立场上,没对裴德妃和康王动手,那都是被臣子身份束缚着。好在朝堂上有他在,大不了萧宴宁和梁靖被弹劾时,他捋起袖子和那些人吵架,不,是据理力争,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于是秦追道:“王爷不是要接安王出诏狱吗?时间不早了,快去吧。”

萧宴宁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

乾安宫,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裴德妃,他没有开口,裴德妃也没。

两人就那么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道:“你说自己要认罪,认什么罪?”

裴德妃对着皇帝笑了下,和以往一样的笑让皇帝恍惚了下,耳边却是裴德妃清清冷冷的声音:“当年太子在南疆遇刺,是臣妾派的人,还有,太子染上药瘾也和臣妾有关。和平王勾结,也是臣妾的主意,当时康王还未出宫建府,这些事他根本不知道。康王为臣妾所连累,他身为人子,发现了臣妾所作所为,臣妾当时已陷太深,只能以命相要。康王没办法看着臣妾死,只能顺着臣妾走错的路走。”

听她提起已故的太子,想到当初在大殿上那个因药瘾而丑态百出的人,带入到太子身上,皇帝心中不禁一阵发寒,他的手放在桌子上,厉声:“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德妃轻笑了下,她直视着皇帝:“因为不甘心,同样是皇子,皇上看重太子,偏爱七皇子。康王这些皇子在皇上眼中又算什么?康王身体不好,臣妾原本也没想过要他争什么。皇上看重太子也就罢了,为什么会偏爱七皇子?后来臣妾想明白了,因为皇贵妃身后的背景,哪怕是皇上,也不得不偏心。皇位只有一个,为什么只能是太子坐,为什么皇上不能偏爱康王和其他皇子?臣妾实在是不甘心。”

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对太子动手,太子独身前往南疆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要是太子真没了,那身为二皇子的康王哪怕身体不好,谁又敢忽视。

至于和平王合作,大抵是同样失意的人冥冥之中自有感觉。

同父同母,突然之间一个就成了天下之主,一个成了不能随意动弹的藩王,哪怕是亲兄弟,身份的变化带来了一系列的变化,以前的兄弟情深变成了疑心,平王的一举一动都需要小心谨慎。

不过是相差几个年头,命运就不一样了。

以前能平视的人,现在平王只能跪拜。

掌管天下,这种诱惑就像是一颗种子,时不时刺激着人的欲望。

欲望不得控制,便容易生执念和妄想。

总想这得到天下的人是好运,要是换做自己,也许能做得更好。

裴德妃自然知道平王也有野心,但却是一把好刀,有些事他们身在京城不方便做,身在通州的平王就方便很多。

皇帝看着裴德妃:“是你的野心害了自己和康王,不要把罪责都推到别人头上。按照你所说,朕这么偏爱小七,他身后又有秦家,他最应该和太子争。可是,偏偏就他没有。”

听到这话,裴德妃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皇上真是够偏心,七皇子都把所有人给拉下去,他马上就要上位了,皇上竟然还觉得他不争。真是可笑。”

皇帝闭了闭眼,他道:“他有自保的能力和手段,这和争不争有什么关系。”

他的确看重太子,皇位只有一个,太子为君,其他皇子只能为臣。

但是他也没有把其他皇子的牙给拔了,让他们彻底被太子所压。君臣之间,只要君王不是昏君,面对手中有筹码的兄弟,心中哪怕有忌惮,也不会动手。

皇帝睁开眼,眼中的所有情绪都退散,他站在那里,就那么冷肃地看着裴德妃:“心太高,害了你,也害了康王。”

裴德妃晃悠了身体,她轻声道:“都是臣妾的错……”

皇帝:“对错自有人去查,犯了错就该受罚。”

皇帝说着这话,心里就一个想法,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

萧宴宁这次是光明正大地进了诏狱,梁靖本来想陪他一起去,萧宴宁没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