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秦太后和先皇名下无子嗣,皇帝也不是他们名义上的儿子。秦太后病逝后,皇帝辍朝九日,并率妃嫔麻衣哭踊。

秦太后的丧期为二十七个月,皇帝以日代天也要服丧二十七天,举国服丧一年,以示哀痛。

服丧期间,皇帝在秦太后梓宫附近搭建简陋的草棚以示悲痛和孝心,期间饮食起居从简。

而且皇帝每日早晚都亲自到梓宫前哭祭、上香、奠酒、供馔。

秦太后病逝后,秦贵妃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出过永芷宫。

秦贵妃自打入宫就被秦太后护着,她一年一年长大,秦太后一年一年老去。

在宫里这么多年,秦贵妃都拿秦太后当母亲来看,亲眼看着至亲离开的痛苦和无奈,谁也没办法代替。

面对这样的事,哪怕巧舌如簧的萧宴宁也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入宫,多陪陪秦贵妃。

这些悲伤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抹平,然后一切再恢复原来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皇帝为秦太后守孝过后人就倒下了。

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一直低热,太医说皇帝心思太沉,开的都是疏肝解郁清热降火的方子。

皇帝一病,朝事只有交给萧宴宁。

前几次监国,也就断断续续几天的样子。

萧宴宁也就和以前是福王时上朝一样,看起来懒散一些,说话阴阳怪气了点,看不惯的人和事怼上几句,让人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这次皇帝病得有点久,萧宴宁的本性就有点压不住了。

萧宴宁可不像皇帝,皇帝一心想做史书上的明君被后人称赞,所以有时面对一些事颇为忍耐,至少面上能做到大度,有容人之雅量。

能容得下臣子,那至少是名世之君的能力。

萧宴宁则不同,他上辈子为了生活一直忍忍忍,哪怕后来事业有成,他也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这辈子,他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是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人很容易被惯坏,而他被惯了二十多年,脾气秉性早就养成了,加上上辈子的执念,萧宴宁可以说是把任性妄为发挥到了极致。

甭管是王爷还是太子,他就没打算受委屈。

这就造成朝堂上有人想拿一些所谓礼节压制萧宴宁时,他根本做不到像皇帝那样人前微微一笑,事后再暗示其他人进行辩解。萧宴宁一般都是当场反驳,而且不需要别人帮忙,他自己都能把那些朝臣说得哑口无言。

好比这天又有朝臣拿他和先太子萧宴瑾做比,言下之意,萧宴瑾文韬武略,君子端方,萧宴宁这个太子言谈举止太过粗鲁。身为太子,四方来朝时,礼仪若是过于懒散,怕是会受那些弹丸小国的人轻视。

秦追听到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正想站出来和这位叫文俊的大臣开口辩论,萧宴宁笑了,他道:“你这话说得不错,睿懿太子一直是孤的榜样。不过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孤这么活了二十多年,自认为性格不错。再说,父皇都没说过孤半分不好,也从未让孤有所改变,你让孤改?你用什么身份,站在什么立场让孤改?”

“还有,你说的那什么被弹丸小国轻视……”说到这里,萧宴宁脸上的冷笑更深了,他漫不经心道:“孤被他们轻视?文大人这话怎么说出口的?君辱臣死的道理不懂?孤要是哪天被几个小国寡民给羞辱了,你们这些做臣子的都给撞死吧。”

“就算退一万步说,若真有人敢对孤出言不逊,那就是我大齐的铁骑没把他们给打服。拳头够硬,你说屎是香的,他们都不敢说是臭的。”

萧宴宁这一顿输出把百官都给惊呆了。

尤其是那些文人,他们在这个朝堂上气极了也撸起袖子吵架,也争辩,甚至称呼对方竖子等。只是他们吵起架来那都是引经据典,有时把人骂了,那人估计半夜才能反映过来。

像萧宴宁这般直白的话,他们几乎不说。

秦追抿了抿嘴,默默站回原地。

看来没他发挥的余地。

萧宴宁站起身:“身为臣子,多操心操心怎么把这个国家治理好,想想上面传达的命令下面的人会不会执行,手底下那些官员有没有人阳奉阴违,自家的亲朋好友有没有品性不行的人,会不会拖你们后腿。不要每天闲着没事蛋操心,每天在那操心孤今日礼节到不到位,明日有没有多学两个典故。操心这个也不会让田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更不会让百姓家里的米缸多出几斗米。把自己的官当好,别光盯着孤看。”

借着这件事,萧宴宁也趁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是个务实的人,官当的好,他就用,当的不好,他就撤,谁也别想在他面前扯什么关系。

没用。

说罢这话,萧宴宁甩袖离开,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

然后大家又看向人群中的秦追,秦追很想扶额,看他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让他去劝萧宴宁。

真以为萧宴宁喊他一声舅舅,他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萧宴宁走到今天,可是一点都没靠他们秦家。

的确,那时情况特殊,萧宴宁一举一动都备受人关注,他这么做也是不想连累秦家。然而,秦家和萧宴宁本来就是一体,本来就该共进退。

萧宴宁没用秦家,那也是不想未来被血缘和秦家的辅助所挟持。

日后秦家老老实实当官,那萧宴宁就用,要是有人不老实,那萧宴宁就弃。

秦追要是看不透这点,他还怎么当这个首辅。

有些事,从来都是看破不说破。

想到这些,秦追也只能一脸歉意地朝同僚笑了笑,然后踱步离开。

秦追心里其实也有点纳闷,不知道萧宴宁这性格怎么养成的。从小就不爱读书,天天懒懒散散,怎么就养成了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

瞒过了秦贵妃不说,皇帝对此还一无所知。

最后秦追摇了摇头,心道,也许萧宴宁天生就适合玩弄权术,就适合当皇帝。

皇帝很快得知了萧宴宁的所作所为,不是他派人监视了萧宴宁,而是文俊文大人带着朝臣来告状。

以前皇帝装重病不能动弹不能张口时,都有大臣前来告状,现在皇帝能说能听能动,这些大臣认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前来告状才怪。

皇帝这些天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倦怠期,每天动都懒得动一下。

结果被大臣这么一告状,皇帝只觉得血往脑门上冲,恨不得立刻召萧宴宁到跟前,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些道理谁不懂,朝堂之上,说话就不能婉转一点,文雅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