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萧宴宁听了方知善的话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方知善因他这般态度,心蓦然又咚咚跳了几下,他垂下眼默默端起桌子上的茶连饮数口,方才压下心中腾起的兴奋。

又与三人闲聊片刻,萧宴宁才让他们退下。

三人刚走出大殿不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只见砚喜捧着青瓷茶罐追了上来,他望着方知善,笑意吟吟道:“方大人,皇上方才见你饮茶时甚是喜欢,便命奴才将这明前龙井送些给方大人。”说罢这话,砚喜压低声音道:“这茶今年共得二斤六两,各宫分上一分,皇上那里已所剩不多……”话到此处戛然而止,砚喜把茶罐递给方知善,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方知善脸上饶了一圈。

方知善当然知道贡茶珍贵,连忙接过,诚惶诚恐地谢恩。

砚喜忙扶起他。

出宫的路上,方知善抱着茶罐子就跟抱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一样,魏盏和齐铠在一旁看着眼馋,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多喝几口茶。茶真不珍贵他们无所谓,但皇帝这举动他们很在意。

皇帝平白无故赏赐给方知善这么珍贵的贡茶做什么,明显是做个别人看的,这是要重用他了。就算不重用,能得皇帝赏赐,也是一种被看重的象征。

出了宫,魏盏看着方知善:“方大人,京城新开了家酒楼,若有空,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方知善心下正欢喜着呢,听闻这话有些犹豫,太上皇在位时就不喜欢官员下了朝闲着没事一起去吃喝玩乐,这行为在太上皇眼里多少有结党营私之嫌。

新皇性子颇为古怪,脾气秉性他还没琢磨清,怕这种行为引起新皇不悦。

魏盏知道他心中所忧,他低声道:“皇上召见我们三人,心里定是已经有了些许想法,方大人在皇上面前已做了保证,说船厂里有新船可用,我和齐大人也夸口了水师战无不胜……具体情况如何,不如边喝边聊。”

方知善:“那本官先把御茶送回家,然后酒楼聚一聚。”

齐铠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这点小事哪里还需要上酒楼,他道:“太上皇宫乘船下江南有固定船只,常年维系检测,不会有问题。再者安全方面,漕运水师数十万,根本不用担心。”

魏盏看了他一眼,他很想问齐铠到底怎么坐到右军都督位置上的。

不过他也只是悄然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皇上若真只担心太上皇出行问题,根本不用召见你我。”

最重要的是水师,左军都督府名下管着福建水师,右军都督名下也有广东水师。

皇帝问了那么多,意在水师和船只航行远近。

齐铠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被魏盏这么一点,他吃惊道:“皇上这是准备把心思放在海上?”

魏盏心里松了口气,幸好不是真蠢。

分割利益是未来要考虑的事儿,现在他们要同心协力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方知善之所以应下酒事,也是这个原因。

六部中,工部最不起眼,如果皇帝真有心往海事上发展,那他这个工部尚书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砚喜回去时萧宴宁正在看折子,他头也没抬:“茶给了?”

砚喜笑道:“给了,方大人很激动,魏大人和齐大人很是羡慕。”

萧宴宁放下笔:“羡慕就对了。”要不然,这茶叶岂不白送了。

当皇帝就这点,有个什么举动,总能引起各种猜测,而各种猜测之中,总有那么一两点是对的。

又过几日,梁靖的折子送云州而来,说是被沉河的银子被采珠人闻氏一族历经生死终于打捞上来数百两,证据已经到手,加上天寒地冻,梁靖便命人停止打捞,以免把人冻坏了。

河流湍急,银子在河底数十米,即便是采珠人都差点死在里面,为了避免有人起贪心,梁靖还派兵驻扎在周围,等待来年天暖,朝廷再派人前去打捞。

除此之外,梁靖还查出一些知情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数罪合并,就地问斩。

萧宴宁在宫里看到折子,不由地夸赞梁靖思虑周全。

砚喜心道,朝堂上比梁靖思虑周全的人多了去,也没见皇帝这么欣喜。

只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守着这个秘密,砚喜每天是又惊又喜。

喜,无非是得萧宴宁信任,这么大的秘密都没瞒着他。

惊,萧宴宁毕竟是皇帝,现在后宫空无一人,他刚登基,太上皇、秦太后还有百官暂时都没对此事发表意见。但时间久了,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肯定会谈起此事。

他们可能拿萧宴宁没办法,砚喜怕自己会成为突破口。

没办法,谁让他从小跟在萧宴宁身边。

梁靖把云州事情处理完,带着秋税乘船上京那天,太上皇召了萧宴宁过去。

萧宴宁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他原本以为老皇帝在梁靖杀了杨长戈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就会出面,结果一等等了这么些天。

杨太后虽然因太子的事对杨家伤透了心,可对萧珩来说,杨家还是不可缺少的助力。

在京城,成年人都活着不易,更不用说孩子了,一阵风寒说不定就没了。

太上皇见了萧宴宁,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他直白开场:“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你吗?”

萧宴宁:“无非是说儿臣故意打压睿懿太子族亲,也是在剪除萧珩的羽翼。”

太上皇:“知道如此,手段还这么激进。”

萧宴宁:“他们做错了事,就该想到后果。别说今日是睿懿太子表兄,哪怕是儿臣的表兄,儿臣也会这么做。当然,儿臣的表兄没这么蠢就是了。”秦昭从小就滑不溜秋跟个泥鳅一样,一句秦昭哥哥都不让他喊,哪会轻易让人抓住把柄。

杨长戈真心为萧珩着想,就该让杨家夹着尾巴低调行事。

他以为摸清了太上皇的性子,就觉得他也会如此,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太上皇揉了揉额头:“别人不知道,朕还不知,你这是在给梁靖收拾烂摊子吧。”要是梁靖把人送到京城,哪有这么多流言蜚语。

萧宴宁:“父皇看事怎么光看表面,这和梁靖有什么关系。是儿臣眼里容不下又蠢又毒的人。”

太上皇:“……”好吧,这话也没法反驳,杨长戈做事确实又蠢又毒。

太上皇今日主要也不是为了此事,事已至此,他提点一下也就是了。

于是,太上皇转移了话题:“再过些时日就要过年了,宫里冷清的很,你母亲这些日子在宫里也落寞的很,想着宣些才情性情都好的闺秀入宫,到时你也去见上一见。”

说到这里,太上皇也是无语了,都成皇帝的人了,萧宴宁身边竟然还干干净净,从小到大除了秦溪还有服侍他的那些奶娘,他连女子的手都没拉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