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朝堂分文武,朝堂之上,文有文臣的唇枪舌剑,武有武将的铮铮铁骨。梁靖并不是秦昭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在朝堂之上可以混得开,但他在西境打过数年的仗,在将士心中有自己的威望。
当然,有自己在,梁靖在朝堂和在边境都一样,都不会受委屈,可萧宴宁知道,梁靖很不喜欢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当安王再次陷入流言蜚语时,梁靖为安王愤愤不平的同时又郁郁寡欢,他虽未言明,但心里实际想法是这般勾心斗角,远不如在边关真刀真枪来得痛快。
萧宴宁令安王彻查流言源头,该罢官的罢官,该申饬的申饬。可对安王而言,就算萧宴宁再怎么信任他,面对这种风波终究是感到心烦。
武将骨子里有着建功立业的执念,安王如此,梁牧一样,梁靖亦是。要不然梁安王也不会前往通州,梁牧也不会身体刚养半年就选择出海,让他们安享富贵、庸碌度日,可能比要了性命还难受。
护佑黎民、镇守边关,好似早已融入血脉,成了他们一辈子的责任。
梁靖比他们都年轻,他应该在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发光,他应该有自己的天地。
在京城,梁靖就算是兵部侍郎,他头上还有个灭了西羌的兵部尚书柳宗,梁靖想越过柳宗短时间怕是不能了。
萧宴宁素来冷静自持,对谁都能从容以待,任何时候他多能将人安置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
唯独对梁靖,他存了私心。
理智上他再清楚不过,梁靖是翱翔九天的雄鹰,既为鹰,就不该被他以爱之名囚于金笼之中。即便梁靖甘愿留在京城,可比起在此处与别人虚与委蛇,想必梁靖更愿在边关策马扬鞭、大杀四方。
然而私心作祟,萧宴宁不敢轻易放手。梁靖身上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伤疤有很多,萧宴宁无数次亲过那些伤疤,每每触及,仍觉心惊肉跳。战场上刀剑无眼,若这人有个万一……这个念头稍微浮现心头,便令他心慌不已。
这是萧宴宁的偏心和私心,只是他到底不愿折了梁靖的翅膀,还是把存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未来史书上,萧宴宁希望后人对梁靖的评价是一代名将,而不是被人无意中窥探到他们之间的过往,说他是以色侍人的佞臣。
哪怕心中再不舍,情爱也不该成为阻隔。
喜欢一个人,就送他鹏程万里,就送他海阔天空。
武将在外,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不怕外敌,不惧刀光剑影,不畏马革裹尸,最惧身后暗箭难防。朝堂之上,一句谗言也许就能断送一个武将半生戎马。这样一来纵使铁甲能挡千军万马,却防不住背后递来的冷刃。
梁靖却永远都不用为此担心,别的萧宴宁或许不敢保证,但在这朝堂之上,他绝对能为梁靖撑起一片天。
梁靖没想到萧宴宁会突然这么问,他微微愣了下,随即他明白了萧宴宁的意思。
这一刻梁靖想了很多,没有立即作答,他伸手握住萧宴宁的手,十指缓缓交缠在一起。掌心相贴处传来熟悉的温度,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半晌,梁靖抬眸轻声道:“我会日日都想你。”
在京城也好,离开京城也罢,他怎么样都可以。
而萧宴宁永远都是他割舍不掉的人。
萧宴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道:“我也会天天念着你。到时我们可以通信,逢年过节,你可以回京,闲着没事,我也可以去看你。”他很想和以前一样,闲笑着把这些话说出来,但今日他情致不怎么高,没能笑出来。
萧宴宁看着梁靖,难得起了任性之心,他都要把自己喜欢的人亲自送到边境了,难道还不允许他表露出心中的不痛快。
梁靖嗯了声,其实他心里明白,萧宴宁描绘的未来很美好,好像两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边境相距不远,可现实根本不是这样。
通信倒是可以,逢年过节,如果边境起战事,他哪能回京。
萧宴宁是皇帝,天子之尊,又怎能轻易离京就为了去边境看他一眼。
不过也没关系,一个月见不到,可以等三个月,三个月见不到,等一年,总能有相见之日。
“宴宁哥哥既然问了,那我要去南境。”梁靖忽然道。
西境战事已平,西羌灭国投降,至少在数十年内西境会平安无事,而且萧宴宁已经着手准备在西境开启多边贸易,改善当地人的生活是一,还有就是充实国库。
东边有安王在,东丽如果敢起异心,安王就可以趁机收拾它。
北境靠近京城,边境若有异动,几天内就可以调取京营的将士前去平息霍乱。
现在唯有南疆,南诏数次趁着大齐有难而蠢蠢欲动,而且南疆多山多林,有些地方是出了名的贫困之地。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在那些地方,有凶残的山贼不说,一些朝廷派去的官员说话不一定有当地的土豪乡绅说话有用。以前就有朝廷派去的县令被杀,朝廷派人前去查案,当地人统一口径,说是匪贼。
太上皇时期,朝廷曾数次派人前去剿匪,剿了一波安静一阵子,隔不两年,又出来一波。
这样一来,当地的治安越发不好,根本没人愿意去那些地方当官。
天高地远,谁知道匪贼猖獗的地方是不是官匪勾结,又或者说是官商同流合污,官养匪。
萧宴宁刚登基不久,南境那边没有他完全信任的朝臣在,梁靖在心里琢磨着这些,要是他在南境,定能剿灭那些匪贼,还当地清明。而且萧宴宁今年加开恩科,选拔出来的人都是对农事比较了解的,到时南境那边治安清明起来,可以派去改善当地的贫困情况。
萧宴宁一看梁靖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伸手在梁靖额头上敲了敲:“你要是去南境,主要也是震慑南诏,让它们近几年不要轻举妄动。”等西境商路畅通,官船来回几次,那时国库充盈,届时莫说一个南诏,就算东丽和南诏联手,他都不怕。
“至于剿匪,你的安危最重要,真遇到什么匪贼,不管他是什么人,和当地有什么关系,遇到了不必留情。”萧宴宁说这些话时神色有些冷。
梁靖眼睛亮晶晶含着笑意:“宴宁哥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萧宴宁:“……”
于公于私,梁靖前去南境都比较合适,可就算明知道这些,萧宴宁心里还是放不下。
***
让梁靖出京的话题是萧宴宁主动提出来的,两人都通过气儿了,但一直没有开口落实的也是萧宴宁。
最后还是梁靖私下主动催促了他两次,萧宴宁才在朝堂上开口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