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典韦、志才(第2/2页)

“主公虽然不曾将谋取东郡的事告知张邈,但若张邈身边还有几个拎得清的从事,必定能通过主公‘借粮’的举动猜到主公的用意。”

一旁的郭嘉如此说道。

因为风寒已经痊愈,他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一听到曹操要来挖粮,便也争着要来。

曹操虽然担心郭嘉的身体,但见郭嘉“活蹦乱跳”的模样,又听医匠“适当走动有利于调养,只需注意避风”的嘱咐,他便将自己箱子底下的裘衣拿出来,给郭嘉披着,让郭嘉坐车随行。

此刻听到郭嘉的分析,曹操没有任何惊讶。

张邈是他的好友,对他的行事风格十分熟悉。曹操敢向张邈借粮,就已做好了被看破的准备。

“即使孟卓猜到我对东郡有意,怕也不会阻止我,只会乐见其成。”

孟卓是张邈的表字。张邈是陈留郡的太守,而陈留郡就在东郡的南面,同为兖州东部的屏障。

一旦东郡失守,陈留郡危矣。

比起毫无经验,无力对抗黑山军的王肱,张邈当然更希望曹操这位老朋友上位,为他守护北面的屏障。

郭嘉点到即止,见曹操心中门儿清,在这件事上不需要自己提醒,当即笑道:

“主公英明。于公于私,张邈都会答应借粮。只是事以密成,语以泄败[1],谋划东郡一事,主公须得瞒着张邈,这本是无奈之举。然而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即便张邈知情理,能够理解主公,可等主公拿下东郡之后,他作为一郡之守,难免会心生芥蒂。”

听闻此言,曹操渐渐肃容:

“奉孝说得对,待拿下东郡后,我还是得向孟卓敬酒赔罪……”

曹操帐下的士兵带着粮草悄悄回营,途径荒山野岭,没有惊动任何人。

接连往返了几次,才算是把军粮运完了。

曹操回了营帐,取出精心保管的舆图,小心地展开。

他正观测着东郡地形,忽然,门外有传讯兵急声禀报。

“主公,巡逻兵在温县附近找到两人——其中一人自称戏焕,颍川人士,似乎就是主公要我们找的‘戏志才’。”

曹操当即收起舆图,起身走到帐外。

“那人现在何处?快快有请——”

说到一半,曹操想起自己不认得戏志才的样貌,当即话锋一转,

“把荀军师也请来,让他见一见老友。”

曹操在帐前踱步。

他琢磨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怪事,微不可查地拧起眉心,回到帐内,取了枕头下面的匕首,藏在袖中。

有了利器,曹操这才安心了一些,重新走出营帐,翘首以盼。

不多久,士兵带着两个生人走近。

尽管后方穿着道袍的男子仙风道气、颇为不凡,曹操却还是一眼就被前头的青年引走了注意——

那人一副久病之貌,身形颀长而瘦削,却是直身而立,脊梁如铁,不愿被病痛压低一丝一毫。

单凭粗陋的衣着,青年像是出自寒微之家,可他行止如流水,从容自如,让人无法生出轻视之心。

“颍川戏焕,见过将军。”

一礼行毕,青年的面色愈加惨白,曹操连忙将人请进帐内,心下惋惜——

如此神清骨秀、气度不凡之人,竟是得了沉痼。

无暇去想一些更现实的问题,曹操收敛心神,让士兵为两位客人备了两盏热水。

还未开始寒暄,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荀彧匆匆赶至,抬手掀开营帐。

“主公。”他朝曹操道了声罪,看向帐内的另外两人。

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未汇聚,就被错愕与担忧覆盖。

“志才——”

荀彧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数年未见,曾经意气奋发的旧友竟瘦得病骨支离。

“去年在信中,你说你已经大好了,怎么……”

主公帐中,本不该说这些。

荀彧一贯守礼,可此刻他意乱如麻,已顾不得其他。

戏志才压住喉口的痒意,掩去一声叹息:“只是纤芥之疾……”

这般伶仃的模样,怎么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病?

然而旧友这般言说,不愿谈论此事,荀彧只得沉默着,带着满腹的担忧,在曹操身侧坐下。

曹操端坐着,没有打扰二人的重逢。直到此时,荀彧与戏志才一语不发,营帐中落针可闻,他才缓缓开口。

“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天子蒙尘,祸乱滔天。而今豪杰并起,有志之人当寻一明主,以正天下。”

只走了段路,坐了片刻,戏志才的声音中便藏了一分疲惫,

“焕虽病躯残喘,却也有桑弧之志。愿以毫芒之光,追随明公,平治天下。”

曹操没有想到,这一回不用荀彧从中搭线,甚至不用促膝对谈,这位策士便表达了投效之意。

他颇为欣喜,却又为对方的身子骨担忧。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迟疑,戏志才从袖中取出一片尺牍,交给曹操。

曹操看完尺牍上的文字,神色微变。

他蓦然看向戏志才。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曹操将尺牍扣在掌心,定了定心神,重新露出笑意。

“先生愿与我计事,实乃我之大幸。”

曹操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最后才道,

“先生一路辛劳,我已命人备好营帐,还请先生移步,到隔壁休息一夜。军中有随行的医匠,等先生得了空,可否让他为先生把一把脉?”

虽然身边就有一个医术高超的医者,但戏志才并没有拒绝曹操的提议。

他的咳疾隐瞒不住,与其让人误以为是疫病,徒增猜疑,倒不如早些透底,减少不必要麻烦。

“如此,多谢明公。”

戏志才行了礼,缓缓起身。

他起身的动作略有一些凝滞,旁边穿着道袍的医者眼明手快地扶住他的臂膀。

曹操又出言关心了一番,状若不经意地问:“不知旁边这位……”

“在下葛玄,不学无术,不敢在将军面前造次,将军只当我是志才的仆从便可。”

曹操:……?

这莫名其妙的哽噎感,竟有些似曾相识。

“孝先是我的好友,方才只是戏言。”

等听到戏志才略带歉意的解释,曹操回过神,用打趣的方式给双方递了台阶:

“一定是我与你聊得太久,耽搁了你的休息,葛仙长才恼了。”

短暂的尴尬迎刃而解,方才那一瞬的凝滞,仿佛只是错觉。

戏志才被葛玄扶着,缓缓走出营帐。

一掀开帐门,他们便见到了迎面而来的顾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