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方梦白松口气,正要开口请他快走。

孰料,自家热情天真的小妻子,看了眼天色,冷不丁地出言道:“天那么黑了,要不要暂留一晚?”

“……” 方梦白僵住了。

阿风有个缺点,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话从来不过脑,往往说完自己又后悔。

现在便也是如此。

古代不比现代交通发达。

天一擦黑,村里也没个牛车可供出行的。

阿风想不到这漂亮文弱的少年要如何过夜,在村里露宿一夜吗?半夜,山里的野猪野狼可是会下山吃人的啊。

他长得太好看了,漂亮得像个安静的女孩子。

阿风对他很有几分怜惜好感。

更何况关于阿白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可话音刚落,非止方梦白安静了下来,就连贺凤臣也静了一秒。

男人点漆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

终于流露出自见面起难得的情绪波动。

他看了看方梦白,又迟疑地看向她,“可以……么?”

方梦白不假思索,头都没抬:“不可——”

“可以的。”阿风露出个大大的,友善的笑容,点点头,“正巧家里还有空房呢,不打紧的,夜里太危险了。”

她灿烂的笑容倒映在他眼底,贺凤臣又安静了一瞬,这才顺坡就驴,从善如流道:“多谢。”

方梦白顿住,半晌,缓抿了唇角。

贺凤臣目光微闪,静静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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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这没滋没味的一餐之后,方梦白什么也没说,径自去水缸边舀水洗碗。

阿风见他兴致不高,犹豫着挪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他脊背上。

方梦白一怔,没有回头:“阿风?”

“阿白,”阿风小心问,“你生气了吗?”

方梦白果然沉默了一刹。

“阿白?”她有点不安。

方梦白闭着眼,月光照在他纤长的眼睫上,他没有说话。

“我没有生气。”隔了一会儿,方梦白苦笑着,反手摸摸她的头,“我只是怕你太天真,被外人蒙骗了去。”

阿风迟疑:“你是说贺公子……我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

方梦白脸上的微笑僵住了,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层,“阿风。”

阿风有点心虚地低下眼,抱紧了点他腰身,“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嘛……”

颜控能怪她吗?

就因为颜控这件事,她已经被阿白戳中脑门骂了好几次了 。

可这能怪她吗?他自己不还是知道她喜欢美人,故意诱她?

成亲之后,她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方梦白怜她年纪小,胆子小,也一直没逼她。

直到那一天,他生辰,她一高兴,跟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那天,月亮也是像现在这样高高的。

他喝多了酒,病弱的面色被酒气烘得潮红,眼里仿佛有星河荡漾,嘴唇也红艳艳的。

他朝她莞尔微笑,醉醺醺摸她脸,喊她名字,“阿风,阿风……”

他知晓她最抵抗不了美色了,便故意卖弄风骚,哄着她,诱着她,跟他圆了房。

“那我呢,”方梦白无奈道,“我长得难道不好看吗?”

他转过身,湿淋淋的手捧起她的脸颊,非逼她看他,分出个高低来,“我跟他比,谁更好看?”

阿风忍不住打了个恍惚。

月色下,方梦白刻意露齿微笑,楚楚风致,方梦白的漂亮跟贺凤臣是不一样的。

他是那种标志的君子,极其斯文俊秀的长相,虽多几分病气忧悒,却别有一番弱不胜衣的西子风流。

毕竟是自家的夫君,阿风眨眨眼,偏心得很。

想都没想,一点不带迟疑地说:“你最好看。”

方梦白果然展眉,“唉,你……我……”

他叹了口气,喜悦之余唇角又多几分苦涩。

阿风觑他神情,斟酌着开了口,

“阿白,我看他也不像骗子,他真是你好友,你难道真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

方梦白又苦笑。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提到这个话题。

他要如何同她明说。他只是害怕。

那少年,可没她像得那么简单,甚至说出男妻那种话。

可最令方梦白心惊的是,他隐隐约约预感到贺凤臣没有骗他。

他说得有可能是真的。

他很满足如今同阿风的生活,若是他有妻,有子,有不可违背的命运责任呢?

这些隐忧,方梦白前两年一直刻意压抑,不曾深思。

“我……”他踟躇着,方才艰难对她吐露实情:“我年岁已不小,你瞧,身边那些与我差不多大的男子无不都有妻有子……”

阿风愣住,这倒是她未曾想过,她心突突乱跳,“这倒也未必。说不定你晚婚呢?”

方梦白只苦笑以对。有妻有子都算好的了,男妻……还找上门来,这像什么话。

他叹口气,忍不住揽她在怀,“阿风……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的我,是新生的我,不想找回过去,只想跟你长相厮守,不好吗?”

阿风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将头脸贴他胸膛,

倘若她真是以夫为天的古代女性就好了,那便什么都不必多想。

可惜她不是。她还是觉得方梦白的选择不太妥当。

他此时姑且如此,若日后哪天冷不丁地恢复记忆呢?

若真有妻有子,还对妻子情深义重——到时,她又将如何自处?

定时炸弹难道就不是炸弹了吗?

她其实远没有他想象得那般脆弱。他过去再不堪,他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也能携手一起面对。

她不太赞同他如今的鸵鸟行径,可见他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目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住了嘴,依偎着他,给他心理上的安慰与支持。

花前月下,夫妻之间,耳鬓厮磨,喁喁的絮语被夜风一吹,透过支开的窗子一角,送入东边厢房。

糊窗的油韧纸上倒映出一抹俊逸挺拔的侧影轮廓。

厢房内,贺凤臣独对一豆灯光,耳听着两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微抿了唇角,强压下心头那股失魂落魄之感。

他掏出袖子里一块被雕刻成白凤形状的玉佩,默看了一眼。

雕刻成白凤的玉佩,握在掌心,有些硌手。

这是昔年方梦白所赠,采的是上好的水魂玉,具有冬暖夏凉之效。

是两人刚结契定情的那年,方梦白特地寻来送他温养身子的。

那时,青年柔柔微笑,“白凤的玉,正合你的名。”

道侣昔日的嗓音犹在耳畔回响。

不过短短两年,便已物是人非。

师父,人心当真如此易变吗?

贺凤臣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