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退婚书(第2/4页)

李蔺昭的中军恶战之时,正面迎战南靖王的李襄也事态危急。

李襄这个人儒将出身,极有耐心,硬生生用两万兵力苦苦与对方纠缠,为其他的战场争取了时机,但终究敌众我寡,被南靖王杀得节节败退,直到李蔺昭在关键时刻撑住局面,扭转战局,

“但这个时候意外发生……该是穷追敌寇之时,那李侯竟然放走了对方一万兵力,并以谈判之名,进了北燕军帐,再也没有归来……”

“有人说他叛国,有人说他不满陛下迟迟不立七皇子为太子,意图养寇自重,放虎归山。”

“一时骂什么的都有,就连整个肃州军也因他背上污名。”

“可惜啊,都死光了,除了援助宣府的三万将士,余下三万肃州军全部阵亡,李襄进了北燕帐后便杳无音信,他本人的名讳更成了京城最大的忌讳,当年真相到底如何,也因李侯失踪成了千古谜题……”

书房内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

谁也没再落座,谁也没再吭声,直到许久,齐俊良叹道,“不管怎么说,是三万肃州军以血肉之躯将敌人挡在了国门之外!”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谢茹韵就在今日还伤了阿尔纳扬言要给她未婚夫报仇呢……”

雪簌簌而落,落在枝头,落在街道,更落在明怡的眉尖。

她独自坐在西北面馆那间雅舍,张望窗外浩瀚的京都。

今夜的雪像极了当年肃州城头那一场冬雪,薄薄的一层洒落城郭,被万家灯火映照有如银沙,并不让人觉得冷。

东子却不喜这场雪,被她唤出来看雪,嫌弃地哼哼两声,“雪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花儿,还是我们云州好,不冷不热,不像这鬼城,风跟刀子似的砸的我脸疼。”

晓晨兄坐在院子里的井盖,笑融融望着凄迷的夜色,“比起肃州这旱雪,我家余杭的雪才好看,每当下雪,西湖水面结一层冰,周遭银装素裹,宛如冰雕雪城,多好看哪。”

那时她想,好看的不是雪,是故乡的模样吧。

可她却钟爱肃州,她在肃州长大,“我就喜爱肃州边城,出关便是浩瀚的戈壁和草原,可纵情饮酒,肆意驰骋……这才是建功立业之地。”

若他们不在这里守着,何来西湖风景如画,何来云州四季如春。

她不怕寒霜,更不惧雪冷。

因为……真正让人冷的是人心哪……

门在这时被推开,青禾领着谢茹韵进了屋来,

少女眉梢依然咄咄逼人,一面将斗篷掀落,一面大步踏入,对着她愤道,“你最好是捎了你夫君的小楷来,否则我绝不饶你。”

显然谢茹韵对于李明怡连夜召唤,也十分不满。

明怡淡笑起身,吩咐青禾掩门出去,守在外头,自个儿却替谢茹韵斟了一杯酒,“呐,刚烫了一壶烧酒,吃了暖暖身心。”

谢茹韵在她对面落座,茶台旁还预备的帕子,她抽来一块净手,这才接了明怡的酒,

“说吧,找我何事?”

明怡静静看着她,“很忙?”

谢茹韵哼了一声,直白道,“我什么时候闲过?”

“忙着杀人?”

谢茹韵脸色一变,沉默盯了她半晌,“你也知道是我?”

明怡神色复杂道,“除了你,无人有胆当街刺杀阿尔纳,除了你,更无人敢替北定侯府伸张。”

谢茹韵心神一震,狐疑地看着她,“你也知道北定侯府?”

“我记得裴萱说过,你出生潭州,没来过京城,你怎会知北定侯府?”

眼看明怡神色从容不迫,那一身的气场实在不像个乡野丫头,心中陡生狐疑,“你甚至也知道北定侯府出了事?”

明怡没说话,只缓缓从袖中掏出一物,慢慢推到她面前。

谢茹韵看清“退婚书”三字,惊得弹跳而起,连连后退,直到撞到墙根,跟见鬼似的盯着明怡,“你到底是谁?”

明怡跟着她起身,来到她对面,修长的手指点在那封“退婚书”,语气温和,

“嫂嫂,我来迟了,让你吃了三年的苦。”

谢茹韵一听这称呼,险些昏厥过去,

“什么嫂嫂?我不认识你,你是蔺昭的什么人?”

明怡看着她没说话。

这时,谢茹韵忽然盯住她那张脸,从眉眼逡巡至鼻梁面颊,好似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搜肠刮肚寻思什么人能够格称她为嫂嫂,一个久远的念头突然窜上她心头,她不可置信盯着明怡,眼神渐渐从震惊过渡到惊喜,一把扑过来,拽住明怡的手臂,

“我想起来了,蔺昭有一位妹妹,出生时娘胎里带弱,说是不能养得过于精细,要送去乡下,久而久之无人记得北定侯府还有这么一位大小姐,所以,蔺仪,是你吗?你是蔺仪,是吗?”

明怡任由她拽着,定声回道,“我并未被送去乡下,一直被爹爹带在身边,养在边关。”

“原来如此……”谢茹韵骤见故人,心中情绪激荡,抑制不住泪流满面,“所以蔺仪,蔺昭死时你在身边是吗?你告诉我,他怎么死的?我听说他战至最后一刻,筋脉寸断而死,是也不是?那得多疼啊。”

谢茹韵泣不成声。

明怡心弦一抽,慢慢握住她手腕,扶着她坐下,“茹韵,你听我说,兄长出征之日,我尚在肃州城内,并未出关,而他大约预料凶多吉少,不愿耽误你,离开当夜留下一封退婚书,托我交给你,可惜肃州大战后,父亲被冠上叛国之名,我被追捕,迟迟未能回京,现如今,我替兄长将此书交给你。”

“茹韵,”明怡眉间带着怜惜,“从今时今日起,你与李蔺昭婚约解除,往后可自行婚嫁,不必再以李蔺昭遗孀自居,更不必牵扯入李家之案来,明白了吗?”

谢茹韵愣愣看着她,泪痕僵在脸上,迟迟没有反应。

明怡见状,将婚书拿起,搁在她掌心,她像烫手一般,再度抽手后退,躲去墙角,

“我不要,我不信……”

明怡头疼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语气加重,“你为什么不信?你们俩很有感情吗?恕我直言,我在边关这么多年,可从未听兄长提起过你,他心里压根就没你。”

“茹韵,倘若我是你谢家兄妹,绝不许我妹妹嫁给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

“你别说……谢茹韵转身过来,双手背在身后,抽抽搭搭道,“是我当年看上他,跟陛下强求了他,他不喜我也不意……跟他连话都没说几句,面都没见过几回,他老躲着我……”

谢茹韵说到这,委屈地要命。

明怡瞧见,心情顿时五味杂陈,咬牙道,“所以,这样的男人,你要了作甚?你何苦替他守节,这简直是大大的愚蠢,大大的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