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怀疑

萧镇被都察院收监, 三法司几位主审官神色却不见半分轻松,此事震动朝野,届时还不知是怎样一番血雨腥风, 大家相视一眼心头沉重。

不过诸人还是一道朝裴越恭维了一句,“听阁老审案, 受益良多。”

裴越对这些恭维向来是不作回应的, 反而吩咐他们几位,

“即刻传讯相关人等,写口供, 完善证据链。”

“其二,立即遣人搜查萧府,找到双枪莲花。”

巢遇琢磨着道, “尚无直接证据证明萧镇偷盗银环, 以什么名头搜府。”

裴越回他, “萧镇派死士在行宫截杀过使团,使团不是丢了一件宝贝么,就以这个名头搜查萧府, 尽快找到双枪莲花,如此人证物证俱全, 方可定罪。”

“遵命, 下官这就去。”

巢遇和柳如明二人一番分工, 分头行动。

裴越这厢亲自拿着传唤的审讯结果, 前往奉天殿奏报。

皇帝方才已从宫门小内使处得知裴越传讯了萧镇,猜到个中缘故,先发过一通火,直骂萧镇是乱臣贼子,裴越这一去, 皇帝脸色虽依旧沉得厉害,却好歹稳了下来。

“银环寻到没?”

“正遣人去了萧府。”

皇帝摇摇头,“不行,慢了。”他吩咐刘珍,“快传锦衣卫同知姚鹤,让他立即带人去萧府寻找银环。”

刘珍连忙应声,快步退出殿。

裴越听了没说什么,锦衣卫与他们三法司不同,可闻风办事,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三法司是讲规矩讲法理之地,不能胡来,得讲章程,所以皇帝心知肚明,恐有人转移银环,在关键时刻出动锦衣卫。

可惜还是晚了。

两刻钟后,锦衣卫来人回报,“不曾在萧镇的书房寻到银环。”

皇帝气得捏住案头瓷盏,忍着没扔出去,怒斥,“封锁府邸,挨个挨个审问,直到找到银环为止!”

“遵命!”

等人离去,皇帝视线移至一旁裴越,“裴卿,你觉着萧镇可能将银环藏于何地,或者给了什么人?”

裴越低垂眼帘,没有立即答话。

萧镇之所以帮着北燕偷银环,目的定是换取李襄人头,所以眼下,要么萧镇进都察院之前已悄悄将银环送出去,要么便是有人眼看萧镇被都察院带走,事先一步将银环偷走,而后者,很有可能与萧镇来往过密,甚至出入过萧家,知晓银环所在。

无论哪种情形,萧镇身旁的管家该是有线索的,于是他提议道,

“臣建议突审萧镇的贴身大管家。”

皇帝颔首,立即朝刘珍看了一眼,刘珍二话不说出去传命。

有了突破口,皇帝语气这才缓和少许,“裴卿啊,案子接着审,看看还有什么人搅合其中,至于银环,你就不必管了,交予锦衣卫查。”

倒不是不信任裴越,实在是这位年轻阁老风骨清正,讲究按章办事,可有时,不能循规蹈矩,以恐错失良机,这个时候交给锦衣卫更合适。

皇帝这般吩咐,是认定银环被萧镇拿走了。

裴越很想说银环一事还有蹊跷,存在诸多疑点,可事情毕竟没查明,他不能干扰锦衣卫查案方向,最终没吱声,“臣遵命。”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父皇,儿臣替萧侯喊冤,儿臣恳求父皇做主!”

是恒王的声音。

裴越没想到恒王来的这般快,看了一眼上位的皇帝。

就这一瞬间,皇帝脸上情绪已然收得干干净净,漠视屏风处,很快屏风后冲进来一道身影,而门口的小内使显然没拦住他,跪下请罪。

皇帝摆摆手示意内侍退去,饶有兴味地盯着恒王,“何事,闹得沸反盈天的?”

恒王大步往前,见裴越也在,狠狠剜了他一眼,来到御案前,怒指裴越,“父皇,这个裴越好生猖狂,借着父皇宠幸他,他便无法无天,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传唤当朝君侯?”

恒王在半个时辰前听闻萧镇被都察院带走,便知坏了事,立即召集府上幕僚商议对策,随后往官署区赶来,打探动静,行到大明门下时,已然晓得萧镇被扣下了。

被扣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抓到了实证。

以裴越行事作风,不是很确切的证据,不敢轻易动萧镇。

所以,恒王确信偷盗银环的事瞒不住了,萧镇已落网,如何叫这把火别烧到自个儿身上?

恒王不笨,深知这个节骨眼退回王府,撇清干系,会造成两个后果,其一,他不曾为自己的党羽站桩,今后无人敢投效他,其二,他心虚,所以明哲保身。

为此,恒王做了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他决定闹,大动干戈闹,替萧镇说情。

越闹,越意味着他不知情,如此,方能真正与萧镇撇清干系。

所以,恒王二话不说直奔御书房。

裴越面对恒王气势汹汹地指正,老神在在拢着袖子,往一侧站着,不发一言。

皇帝坐于案后,无情无绪盯着恒王,

“你的意思是裴越做错了,不该问罪萧镇,是吗?”

恒王似乎全然不信萧镇会犯事,“那当然,萧侯为人豪气,行事正派,哪怕平日是有些不拘小节,可大事上他从不糊涂,父皇,他不可能做对不住父皇的事。”

皇帝简直要被气笑了,“裴越是受朕指令办事,你骂他,便是骂朕不公?”

恒王不敢,慌忙跪下,“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事太突然了,儿臣不敢置信。”

皇帝冷哼一声,将手里握着的那方印石往御案一扔,往后懒散靠坐御榻,“你不信自己的君父,竟然替旁人说话?好脑子。”

恒王诚惶诚恐,挪着膝盖从御案后绕到榻前,拽着皇帝的衣摆,“父皇,萧侯是儿臣的岳丈,他女儿侍奉儿子谦恭勤勉,都说有其父必有女,女儿尚且如此,其父当是不差的,儿臣想着,若萧侯品行不端,父皇当初也不会将他的女儿许配给儿臣不是?”

皇帝还真被他说得无法反驳。

语气终是缓了些,“所以,朕看走眼了,你这岳父心术不正,莫要再替他说话,省得被他牵连……”

裴越听到最后一句,默默扯了扯唇角,“莫受牵连”是什么意思,就是相信恒王是清白的。恒王果然松了一口气,越发挨着皇帝膝头抚泪。

裴越冷眼看着,心想七皇子朱成毓但凡有恒王这般能屈能伸的本事,如今也不至于被圈禁。

可惜十几岁的少年,天资聪颖,文武双全,无论哪一处皆是皇子中的翘楚,又生得一副与皇后一般无二的脾气,不知低头为何物。

皇帝心里头不爽利,没多久把恒王打发了,叫他安分守己,又问了裴越几件朝务,将人挥退,他盘腿坐于榻上,手中不知何时捞来一串十八子,慢悠悠拨着,看着窗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