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回家(第2/3页)

刘珍摇头叹了叹,出午门乘坐宫车抵达恒王府外,自恒王被圈禁,府外锦衣卫昼夜巡守,见刘珍坐在宫车内,为首的锦衣卫千户,立即殷勤上来掀帘,“什么风,把老祖宗您给吹来了?”

刘珍弯腰出车,睨了千户一眼,略觉面熟,含笑答道,“陛下不放心恒王,命我来督戒几句。”

锦衣卫千户瞬间会意,“您放心,属下四处都防着呢,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

刘珍搭着他手腕下车,“最好是如此。”

随后他来到恒王府门前,立着未动,而是吩咐身侧一名义子,此人正是司礼监一名随堂太监,还未秉笔,却准许呈报整理文书,是刘珍悉心调教的几位义子之一,“咱家就不进去了,你替咱家去给恒王殿下带个话,就说陛下让他安分守己,如此可颐养天年。”

能否真能颐养天年,刘珍不敢断言,但至少可活至皇帝驾崩。

那名义子立即应声,抬步打小门进了府。

锦衣卫千户见刘珍拢着拂尘凝立不动,好奇道,“老祖宗,您怎么不进去?”

刘珍望着前方明绿的牌匾没接话。

倘若今日他进了这恒王府,回头传到朱成毓耳朵里,只当他跟恒王来往密切,来日朱成毓登基,他就没好果子吃,混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那必是人精中的人精,深谙那些上位者的心思。

至于为何点这名义子进去,只因这名义子平日过于机灵了些,他不喜欢笨人,却也不喜欢底下人过于机灵,叫他吃个教训。

刘珍所料不差,这名唤雷山的随堂太监着实“机灵”,为何,只因他是恒王收买的线人。

雷山甫一进王府,便径直往恒王书房去。

自被圈禁,偌大的恒王府仅留两名内侍,一人干粗活杂役,一人侍奉日常起居,王府每日吃穿用度都得寻内廷司讨要,有一顿没一顿,日子过得十分憋屈。

恒王圈禁没多久,便瘦得形销骨立,不甘就此沉沦,却又如困兽无计可施,每日只能在书房习字作画消遣度日。

雷山一推开房门,便见恒王倒在一张躺椅上,脸色抑郁如旧。

忙唤了一声:“殿下!”

恒王听出是熟悉的嗓音,蓦地睁开眼,对上雷山的眼,噌的一声便爬起坐着,“雷山,怎么是你?”

雷山见恒王瘦脱人形,一时竟未认出,心疼地往前扑在他脚下,“殿下,奴婢奉命来王府探望您。”

“奉谁的命?探望什么?莫非父皇要赐死我?”恒王急忙拽住他肩骨,神色惊惶。

雷山含泪摇头,“非也,实则是怀王作乱,今日凌晨伏诛,陛下不放心您,特吩咐我干爹来府上探望。”

一听刘珍到了门外,恒王神色发亮,“那他怎么不进来?”

话未说完,旋即明了,恒王凄楚地笑了笑,无力地摇着头,“哎,果然是墙倒众人推。”

“对了雷山,我昨夜听得外头乱糟糟的,出了什么事,你仔细告与我知。”

雷山便将怀王造反一事悉数告知,恒王闻言方知外头已天翻地覆,怔愣许久,喃喃道,

“这么说,这天下终究还是老七的天下?我就知道,往日父皇宠我,说到底,均是给他的宝贝嫡子做练刀石,可怜我汲汲营营一生,最终落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说到此处,他突然想起什么,回过神来,质问雷山,“不对,李襄不是叛国么,一个叛国贼的外甥,能当太子?”

雷山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北定侯如今已不是叛国贼了,就在昨日,其女李蔺仪已当庭给他翻案,不然,陛下今个也不会立七皇子为太子。”

恒王一听,脸色骤变,犹然不敢相信,狠狠拎住雷山的衣襟,“快,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雷山只能将怀王和梁缙中算计李襄一事给告知,恒王听到最后对李襄被算计并无多少触动,反倒是另一桩事引他生疑,

“你说李襄临终给程鑫留下一枚玉佩,而那枚玉佩便是使臣被盗的那件宝物?”

“没错,那李襄还说,只要将此物交给圣上,圣上便不会怨……

不等雷山说完,恒王脑海闪过几许灵光,二话不说拔身而起,跌跌撞撞来到案后博古架,摸到博古架第三层架子寻到一物。

他突然记起,当初他遣萧镇前去使馆截杀李襄,人没杀成,那暗卫大抵是担心不好交代,顺走了使臣搁在最上面的一件贡物,贡品等闲人不可得,便是萧镇拿到手也不敢据为己有,而是献给了他,他当时不甚在意,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一块通体如血的胭脂玉也就没当回事,随手搁在博古架。

今日被雷山提醒,方想起还有这么一件宝贝。

恒王立即将那方紫檀小盒取下,拿至桌案处打开,将之取出,细细端详,当初一眼不甚在意,此刻细看来,方知这块胭脂玉并非凡品,通体莹润如血,颜色较珊瑚要沉郁油润,触手生温,是件极为罕见的暖玉,待翻至背面,赫然发现右下篆刻皇家金印,一个线条遒美的“御”字卓然在列。

看清这道印迹,恒王脸色霎变。

怎么回事?

李襄手里怎会有皇家信物?

这等宝物别说是他,便是朱成毓也不见用过,只可能与父皇有关。

恒王敏锐觉出此事不简单,他将这块胭脂玉递给雷山,“你仔细记清此物模样,回宫暗查,看此物到底是何来路,没准他便是本王翻身的底牌,明白吗?”

雷山将玉置于掌心反复端详,确认记清每一细节后,方奉还恒王。

逗留片刻,雷山立即退出书房,疾步赶往门房,出府后,他朝刘珍露出恭敬的笑容,回禀事已办妥。刘珍也没细问,登车回宫。行至午门处,却见一人一身窃蓝劲袍高坐马背,昂然张望长空,满身风姿飒爽洒落,恣意悠然,不是明怡又是谁。

刘珍忙上前请安,

“问李姑娘好!”

除了宫里几位主子,他从不与人低三下四说话,唯独这位,自昨日在奉天殿见着,便莫名心生好感乃至亲近之意。

而这世上除了皇帝,无人敢坐着受刘珍之礼,便是诸如七皇子朱成毓和七公主朱成庆也要客气地唤刘珍一身阿翁。

明怡却纹丝未动,连抬手遮阳的姿态也未改变,只瞅他一眼,熟稔地笑道,

“刘掌印这是出宫办差了。”

“正是。”刘珍来到她马下,仰望她道,“姑娘怎么不进宫去?”

明怡摇头轻笑,“不去了,昨夜接令的是青禾,她前去复命即可。”

旁人对着皇宫几位是战战兢兢,绞尽脑汁揣度讨好,独这一位自在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