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挑衅朕?(第2/4页)

老太太委婉回绝,“我家这姑娘一直养在陇西,性子被我养得率真恣意了些,受不了后宅琐磨,眼下并无嫁人的打算,太太们好意心领了。”

明怡受不住那些太太拿打量儿媳的眼神打量她,干脆撂下女眷,来到前厅,甫一踏上台阶,便见四位阁老,有说有笑联袂而至。

明怡候着四人来到阶前,立在台阶上施了一礼,“多谢诸位阁老赏光。”

抬眸恰好对上裴越的目光,却见那男人冷冷淡淡应付了她一眼,便入厅中落座了。

明怡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对。

这架势不对。

她记得昨夜二人离别时分明极好,他下衙后先来了一趟李府,厮混一阵她又亲自送他回裴家,下车前,她不经意吻他一下,他竟又忍不住追着送她回李府,如此来回数次,二人在马车内耳鬓厮磨,难舍难分,最终半途商议各回各家,方才作罢。明明昨日相处甚欢,她不记得何处招惹了他。

不过很快,明怡便知道了缘由。

只因每一位进府之人,皆先瞅她一眼,旋即又将视线投往裴越身上,如此反复来回,仿佛她二人之间捆了一团蛛丝,斩不断,理还乱,弄得明怡只当自己与裴越暗通款曲之事败露,令这位阁老颜面尽失,害她连一眼都不敢往男人瞧,以恐泄露天机。

裴越心里着实不好受,那一双双复杂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好似他不该出现在此处。

他为什么不来?

他犯不着不来。

他不来,只怕今日提亲之人能在老太太跟前争破头。

身旁崔阁老见裴越面色不虞,轻轻推了推他肩,“东亭,我知你不愿来,又碍着圣上旨意不得不来,可既然来了,你也不能摆脸,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别计较了。”

裴越气闷难当,他哪是计较那门子旧事,他计较的是前后左右已有好几位没眼力见的官员,探太子口风,意在与明怡结亲,攀上东宫。

更可气的是那太子幽幽瞥了他一眼,笑容满面与人回,

“孤之表姐姿才超群,有如瑶池仙娥,非性情超脱,风华绝代者不可匹,若府上那些公子少爷过于古板迂腐、严苛守旧,就不要来孤跟前现眼了……”

裴越:“……”

这话里话外分明在埋汰他。

百官心知肚明,却不敢点破。

裴越气得饮了几口冷茶,隐忍不发,他总不能跟太子叫板,只能将眼刀子扔向明怡,躲至廊庑一角的明怡顿感无语,她已无处可躲,还叫她躲哪里去?拿这男人没法子,不表示她治不了朱成毓,于是她轻咳一声,腕下做了个手势,提醒朱成毓若再胡说八道小心她收拾他,气得朱成毓嘴角直抽。

表姐竟为了个男人,给他摆脸色。

太子把脸扭向一边,也不高兴了。

这场闹剧直至午时正方休。

午时正,艳阳当空,门前奔来两名报信太监,先来到太子跟前禀道,说是圣驾已至前方路口,霎时厅内众臣随太子起身,肃穆望向门口,很快,开道的十二面玄底金绣龙旗,已抵达照壁处,朱成毓与明怡先一步出门来迎,抬眸往侧面巷道望去,只见整一条巷道均被甲士占满,一辆宽阔奢华的明黄宫车缓缓使来。

明黄绉纱重重叠叠,隐约瞧见两道身影端坐车内,明怡察觉一道视线凝在她面颊,她低垂下眼,候着宫车在前方停下,迎着一声清晰的“万岁爷驾到”缓慢下跪,“恭迎圣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明怡一直伏低头额,余光注意到帝后相携从宫车下来,明黄的龙靴与织金镶翠凤履一道步入视线里,头顶落下一声“免礼”,方起身。

而这时,皇帝已执皇后之手迈过门槛,明怡和朱成毓相视一眼,跟了进去。

帝后相携来到正厅,沿途红毯铺地,彩屏相护,及至厅内,皇帝示意臣子起身,朝随后跟来的朱成毓看了一眼,吩咐道,“毓儿,朕与你母后去后头陪你外祖母用膳,你在此地招呼文武众卿。”

朱成毓正色一揖,“儿臣遵旨。”

皇帝颔首,视线往前一扫,落在几位阁老身上,稍一思忖,抬袖道,“诸位阁老随朕一道来。”

得皇帝指令,司礼监的两位随堂太监快步奔至后面横廊,吩咐女眷们避让,全撤去垂花门内的花厅用膳,十数太监擒着彩屏来到横厅,立有人将那张长塌铺上明黄缎垫,捧来帝后素日用惯的茶盏之类,又抬来一张紫檀坐榻,搁在皇后坐席一侧,安置寿星老太君,其余几张圈椅依次摆开,供诸位阁老落座。

一切妥当,随堂太监朝前方做个手势,那头刘珍会意,连忙与皇帝请示,“陛下,娘娘,请后厅就坐。”

于是裴越等人便随帝后至老太太这边,一行黑甲侍卫迅速于横廊四周铺开,将所有闲杂人等清退。

皇帝握着皇后一道往横厅来,远远瞧见一鹤发老妪拥着拄杖立于厅中,察觉他们走近,老太太将拐杖交予身旁的嬷嬷,欲行大礼,皇帝赶忙上前搀了一把,“老太君免礼。”目光定在她枯槁的面容,心微的一刺,老太君从不入宫,皇帝上一回见她尚是十年前,他携皇后来李府祝寿。

也是这样一个秋日,天高气爽,老人家牵着蔺昭来门前相迎,那时她红光满面,珠翠加身,说话亦是中气十足,很有将门主母风范,哪像如今瘦得只剩一把老骨头,眼珠子发灰发沉,好似无论眼前这场寿宴如何轰动奢华,在她眼底已是掀不起半丝涟漪,皇帝看在眼里,唏嘘不已,喟叹一声方落座。

几位阁老依次上前与老太太问过安,居于左侧,老太太独自坐于右下首,皇帝见明怡和七公主候在一旁,刻意吩咐人端来两个锦凳,让二人伴着老太太就座,孰知老太太非要挪出一个位置给七公主,叫七公主坐于她和皇后之间。

皇帝只当老太太客气,摇头道,

“老太君不必拘礼,在您跟前,庆儿就是您外孙。”

唯有皇后心知肚明,老太太这是不待见她,不愿挨着她坐。

她默默绞紧手中帕子,眼神却忍不住瞥向老太太身旁的明怡,彼时明怡正垂眸为老太太垫靠枕,浓密眼睫轻敛,似阖非阖,眼睫的弧度竟与皇帝出奇的一致,皇后顿时心惊肉跳,看第一眼甚至不敢看第二眼。

正要移开目光,明怡忽然抬眸,皇后视线被逮了个正着,心猛地揪住,连呼吸好似被剥夺,痴痴凝视她,这一眼隔了整整二十四年,姑娘眉眼极是陌生,陌生到令人恍惚,好似这段时日的担惊受怕懊悔牵挂均是幻象,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张明致面孔与记忆尘埃里的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相重叠,眼角渐渐沁出湿意,水光漫过眼眶,模糊了她的身影,待皇后回过神,明怡早已调开视线,与身旁人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