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2页)

“这就要牵扯到他和孙静的关系了。”顾凛川叹了口气,“当年我刚到你家没几天,孙婶就说乡下老人摔倒了,请了半年假回去照料,从孙恬恬的年龄推测,那应该就是孙静怀孕后期到分娩的时间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半年王立山也经常请假。”

沈璧然没吭声,顾凛川说的这些他都记得。

他儿童时期是非常依赖保姆的,孙静请假那半年,温姝原本要找新保姆,但后来顾凛川完全接手了,而且比孙静照顾得更好、更细致。

“王立山那时已经结婚了,他和孙静是婚外恋。王立山大概不想离婚,而且我记得沈老先生非常看重佣人的品行,所以孙静或许也不想公开,他们选择背着沈家偷偷生下这个孩子。”

沈璧然抿了下唇,“为什么不打掉呢。”

“这也是我的疑问。”顾凛川说,“我只能猜测他们是真的相爱,背德的爱。”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查到了孙静当年在邻市的生产医院,手术签字的是王立山,而后这个孩子被他们放在福利院养着。我想,后来王立山的合法妻子难产死亡,他没有再娶,就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另一段事实婚姻和家庭。”

“还是和孙静生产的同一家医院,Jeff查到了八年前孙恬恬确诊尿毒症的诊疗记录。”顾凛川说,“我猜沈从铎早就掌握了这一切,以此要挟王立山做他的暗桩,并最终在六年前让他出卖性命,换了孙恬恬的肾源和治疗。”

顾凛川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讲述着这些刺骨的真相,他朝镜头伸了下手,似在抚摸屏幕上沈璧然的脸,“现在孙静是我们获取沈从铎罪证的唯一希望,我回国后亲自接触她。”

沈璧然沉默良久,“我去问吧,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不行。”顾凛川立即否决,“等我回去。”

沈璧然皱眉,“她和我关系更亲近。”

“那也不可以。”顾凛川语气严肃,“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她已经伤害过你。”

沈璧然:“可……”

“听话,沈璧然。”顾凛川打断了他。

沈璧然沉默,关了摄像头,只保留语音功能,转身从床头柜上抱过然然,挠她的脑壳。

然然被按摩得很爽,一边大声呼噜一边抽空朝他“咪”了一声。

——人,不要难过。

“不要生气,好吗?”顾凛川在电话里叹气,“今天的电话可不可以打久一点?”

沈璧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不好受,我多给你读一会儿书。”顾凛川低声道:“我相信孙婶对你的爱护是真的,很多时候人犯错是身不由己。人心很复杂,如果我是她,即便沈从铎救了我女儿的性命,我也无法原谅他逼迫我的爱人去死、逼我背弃恩主。”

“沈璧然,背负愧疚过一生并不好受,我们一定可以撬开她的口。”

沈璧然无声点头,过一会儿才意识到摄像头关了,顾凛川看不到,于是低低地“嗯”了声,又慢吞吞地道:“如果是小时候,我确实会觉得天崩地裂,现在还好。”

如今他只觉得唏嘘和苍凉。

其实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顾凛川,因为顾凛川也背负着愧疚过了很多很多年。

年少时自己不计代价地推顾凛川离开,只想着保他平安,却没深想那样沉重的自责会让他面临什么。

他眼前浮现顾凛川身上不计其数的伤、Jeff耍宝似的在地上爬——那些荒唐、玩笑般的只言片语背后,是实打实刀光血色的两年。

可那两年顾凛川已经开始清查真相了,心里或许好过一些,再往前呢,被家族封闭的三年里、再往前呢,回德国前日复一日发消息却得不到回复的大半年里——顾凛川都在想什么呢。

他以为顾凛川会恨他,可他错判了。

如果没有恨,一个人究竟要如何捱过那沉重而不知尽头的岁月?

“沈璧然。”顾凛川忽然叫他,语气依旧温柔,“对不起,你不好受的时候我又刚好不在你身边。”

沈璧然回过神,垂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然然的毛,低声道:“我已经长大了,顾凛川。”

顾凛川恍若未闻,“我早点回去陪你,好吗?”

“别胡闹了。”沈璧然叹气,“搜集证据不急在一时,你优先处理完……你的遗嘱吧。”

这玩意真的很不吉利,沈璧然心想,顾凛川到底是什么命,活着和墓碑共眠,还要操心死后的财产分配。

“对了。”他忽然想起沈家老宅,“我回老房子住两天,翻一翻有没有徐婶留下的旧物,说不定会有发现。”

顾凛川答应了,“让司机开车。我给你安排了几个保镖,他们也会跟着,但不会向我汇报你的行踪,晚上他们在附近的房车里睡,你不用管。”

“嗯。”沈璧然已经从第二漏勺那里知道了。

他想说声“谢谢”,但又觉得多此一举。

重逢以来的很多事、很多纠结、很多弯弯绕绕,也许都是多此一举。

然然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把肚皮朝着他,他很默契地放缓力道给小猫揉肚皮,低声道:“遗嘱处理完就早点回来吧,顾凛川。猫好像是有点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