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狠辣富哥躲箱子

时雪青来天台上透气。

他找了个角落蹲着, 靠着黑色的毛衣,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箱子。

傅瑞延还是很绅士,在聊了那么多之后, 还表示自己很有耐心, 一点都不介意。

他越是这么说,时雪青越是觉得不舒服。

两年毕业时光, 已经足够让他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个人愿意为你付出, 必然是对你有所求。

傅瑞延说:“我对感情质量的要求很高。绝不肯将就。所以,不可能随便。”

“否则, 我也不可能母胎单身到现在。对此,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对感情质量的要求很高, 是什么样的质量,什么样的要求呢。单身到现在,又是在等待一个什么样的,幻想中的理想恋人形象呢。

傅瑞延说:“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纯洁, 刻苦,努力, 身世凄惨却自强不息。”

又说:“你在我眼里非常完美。”

完美?纯洁?时雪青总算明白,他被邢钧包养的事情,傅瑞延确实不知道。

邢钧和他,都把这件事情瞒得很好。傅瑞延又说:“……其实我一直在期待一个和我一样的,都在这段感情之前,毫无经历的人。”

“但你之前的感情经历,我也想好,不会介意。因为是通过他,我才认识你。”

傅瑞延这样的, 在勾心斗角里工作的人,居然会把爱情寄托在这样的幻想里。时雪青知道他喜欢的,大概是一个叠加了多重滤镜的,与自己有关的幻想。

可谁的感情不曾有过一厢情愿的幻想呢?甚至,只要不让他知道邢钧和自己的真实关系,他大概会一直这样幻想下去吧。

时雪青在天台上对自己摇摇头。他很小的时候看过张爱玲的书,现在才终于知道了里面一句话的用法。

“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对纯洁幻想的渴求,何尝不是一种交易里的求购。所以生活里,其实处处都是捞和给。

时雪青觉得自己很幽默,很有意思。

他觉得自己想得很清楚了,也明白了傅瑞延想要什么。他拒绝了傅瑞延,没打算和对方在一起,却也意识到,他的确可以通过傅瑞延的这份渴望,反过来从他的手里“捞”点什么。

而且,只要他补偿几个客户,几条人脉,这就不算捞了。哪怕不补偿也无所谓,毕竟现在,他和傅瑞延在旁人眼里,是一个等级的人。

一个等级的,交易员。

时雪青一下子觉得好没意思。原来利益交换,是这样的。

不过在准备下楼梯时,他发现了一个更没意思的人。一个在平安夜准备跳楼的人。

他举着手机电筒,又往前走了两步:“喂?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黑暗中,那个背影顿了顿,随即如慌不择路般地,钻到了一个箱子后面。

箱子靠近大楼边缘,时雪青以为它摇摇欲坠,看得心惊胆战。满脑袋伤春悲秋的心思也没了,时雪青又走近几步。他一走近,那人更往箱子后钻了。

这下更容易完蛋了。时雪青试着安慰他:“我不过去了,你就待在那里,可以吗?”

“……”

箱子后总算没声音了。时雪青上个楼居然还能遇见这种事。他一下子又有了能量感,还多了一点信念感。

人生总是坎坷,能活下去就很不错了。他时雪青纠结着人和人之间是不是总是捞来捞去的关系,还能挽自杀者于狂澜。

因为这骤生的使命感,他对那人说:“介意让我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

“好吧,我知道对于陌生人来说,很多事情很难启齿。”时雪青觉得自己好像文艺片里的哲学家,“但有的事情,也许向陌生人倾诉,会比向熟人倾诉更好。毕竟两个陌生人从第二天开始,就不会再见面了。”

“……”

“你可以像发送一枚漂流瓶一样,把心里的话放在我这里。然后,漂流瓶漂走了,你也可以活到明年春天。”时雪青说,“这总比在冬天跳楼要好得多。冬天很冷吧?跳下去时,能感觉到的温暖,也只有自己的血。”

慢慢的,有一点亮光从箱子的角落里被递出来。时雪青走过去时,那人的手像是被烫了似的收回去,只有一枚手机被放在旁边。

手机是去年的最新款。时雪青去年也换了手机。

他的旧手机陪他五年了,去年终于开始卡顿。时雪青没必要自己去换pro max。他的合作方在吃饭时听见这件事,大方地让助理送了他一只新的。

旧的那枚时雪青没丢掉,而是藏在了家里。

被递出的手机也很新,只套了最简单的保护罩。记事本应用里显示一个单词:“谢谢。”

英文,不是法语。对面大概是来斯特拉斯堡旅游的游客吧。

时雪青用英语说:“不用谢,我也有过艰难的时候。”

那枚手机又被收了回去,而后,又被递出来。

小心的一句英文。

“这几年吗?”

“这几年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时候了。”时雪青说,“以前还有更糟的时候。”

记事本上又多了一行字:“介意和我说说吗?”

能激起自杀者的好奇心,也算是功德无量。时雪青坐在箱子的另一边,觉得自己今天也可以放一个漂流瓶。

有些话没办法和傅瑞延说,更没办法和陈玥说。算来算去,学生时代认识的许多朋友,生疏了,工作后认识的朋友,又有各自的立场。

说给时雪蓝,又是给她徒增烦恼。

而且,告诉谁,都有在日后,被泄露“名人隐私”的风险。

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Robert和竹村。

“几年前,还在读书的时候……没有钱,过得很苦,差点就没学上了。”时雪青靠在箱子上,打算和陌生人聊聊,“我当时在美国,是留学生。还有三年才能毕业,却没有了学费。我想过能不能回国,但我中学都没在国内上过,又要怎么参加高考。我觉得一旦回去,就会变成连中学毕业证书都没有的……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了。”

“……”

“我读的那个高中,气氛很不好,有钱的人只和有钱的人一起玩,没钱的人会被嘲笑。上了大学,明明在学校就读的中国人就那么一百多个,可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他们又是旅游,又是出海,又是去看演唱会。”

“你明明和他们在同一个教室里,做着同样的事,你却也知道,没有谁想要一辈子都认识你,四年的时光明明也不算短。我看小红书上,有很多在大学里认识的室友,最终成为了一生的朋友。可同样是四年,在国外留学,却像是summer camp一样。没有人会一辈子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