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欢喜团(第2/3页)

“阿芷,这都是你,是我从前画的你。”他说着,一步一步朝贺星芷靠近,“我看着一个个人忘记你,我感到很惶恐,我害怕,若是有一日连我都忘了你,我该怎么办。”

“我开始疯狂地作画,画下你的模样,就连你左侧鼻梁那颗小痣也画得清楚。凭着脑中的记忆,画下从前你在我眼前的画面,画到已经没得画后,便开始幻想,幻想若是你还在我身边,你会摆出如何姿态与表情。我幻想与你共食,幻想你撑着头看我作画,幻想你趴在账本上熟睡的模样,幻想我们成亲的画面……有时候幻想多了,我甚至都在想我是不是也死了。”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扯入这段痛苦的回忆与他的臆想中去。

他眼底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悲怆。如同潮湿雨季中疯狂蔓延生长的青苔,是滑腻的、阴湿的、牢固的。然后无声无息地攀满了能触及之处。

“阿芷,若是我死了那该多好啊,死了就不用独自一人陷入这种近乎绝望的处境中。可是我怕极了,我死了但你又回来找不到我了,你该怎么办?”

贺星芷呼吸一滞,余光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画像,竟画的都是她。

“阿芷,你未回来之前,我甚至连贺星芷的名字都说不出来,连你的名姓都无法写下。光是让众人知晓你姓贺,便已然耗竭我所有的力量。”

宋怀景说着,悄然将门彻底闩死。

紧接着微微躬着腰身,长臂一伸,将贺星芷捞回自己的怀中。

贺星芷一字一句地听着,紧接着再次感受到熟悉的怀抱。

她此时显然有些懵,宋怀景虽然偶尔会在她面前展现出过去与她分离时的悲伤,但从来只是轻描淡写草草说一两句便翻篇了。

她不知道许多关于宋怀景的过去。哪怕已经知道那八年他也是一秒一分地过去,但贺星芷没有半点参与感,这八年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像小说里随便翻过的一页,上面就写了“八年后” 三个大字,直接把所有剧情都跳过了。

感觉到贺星芷没有再抵触自己的靠近,宋怀景心中自是一喜,他手臂绕到她的身后,将贺星芷紧紧地箍在怀里。

“阿芷,这除了你的画像,还有许多与你有关的物件,你从前穿过的衣裳、戴过的首饰、账房中用过的笔墨纸砚。若不是看着这些物件没有从自己眼前消失,我当真以为我是做了一场梦,你如同仙女降临那般出现在我的身旁。梦醒了,你便也消失了。”

贺星芷的脸颊贴在他的饱满的胸膛上,听着他一句一句道,只觉得那阵熟悉又陌生的酥麻意从脊椎攀升直击她的大脑。

“阿芷,我真的很害怕再失去你。”宋怀景顿了顿,“也许我甚至从未得到过你,你的心你的爱。”

宋怀景直至如今,还在恨,恨自己为何不能让阿芷更爱他一点,哪怕再多一点,他也许就知足了。

不对,他是不会知足的,他只想要贺星芷将所有的感情都投射在他身上,想要贺星芷眼里只有他一人。可是这永远都做不到了。

“不是……”贺星芷张唇道,又发觉自己的声音都被捂在他的怀中。

肩颈上传来重量,宋怀景将脸埋在她的肩窝,温热的湿润触及肌肤,贺星芷双手下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袖。

他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怀景又将头抬起,目光紧紧地落在她的脸上。

此时两人挨得极近,近到贺星芷都能看清他眼睫的根数,贺星芷眼神扫过他的唇,唇上的红润连屋内的昏暗也无法遮掩。

他今日的发髻梳得极其整齐,眼中闪烁着方才泪水映出的晶莹,穿着一身月白色,如同那高悬的明月,只是这明月的背面是一望无际的昏暗。

贺星芷咽了咽唾沫,忽地揪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宋怀景并没有推开,反倒是像从前那般迎了上去,阿芷如今还是不太会这样激烈用力的深吻,以至于还未吻多久,便倒在他的怀里。

贺星芷只觉得头脑发热,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色胆包天,不过是看见宋怀景嘴唇好看,就想吻上去。

可是他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她想要对他做什么,有何不可?

宋怀景从前将她缠得这般紧,那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与她割舍从前的关系。

他抱起她,往屋内深处走去。

贺星芷猜得不错,这屋子确实十分大,除了收纳她从前的物件,悬挂着数不尽的画像,还有一个隐匿的里屋。

她身子一轻,落在一张榻上。

这几日未这样亲近过,贺星芷甚至有些生疏,生疏得被他吻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此时屋内的烛火骤然亮起。

贺星芷被亮光闪得下意识闭上双眼,与此同时,宋怀景的掌心也覆在她的眼上。

过了半晌,贺星芷抬起手推开了宋怀景的手臂,她木讷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阿芷,我不该故意与你疏远,求你也不要与我像方才那般生疏。”

宋怀景低下头慌不择路地拿出婚书,“我们的婚书还在,阿芷,我们是夫妻,我们八年前就该是夫妻的。前几日是我的错,那些话都不作数。”

贺星芷看见他掌心中那一侧红得晃眼的婚书,指尖微动。

此时她才好不容易从方才那个晕头转向的吻中缓过来,只见他此时跪坐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将婚书展示在贺星芷面前。

她抿了抿唇,环视一圈这间屋子,布置得像卧房那般,而墙上也挂满了她的画像。床侧还有个木箱,也不知用来装何物。

从前便听说宋怀景书画极好,只不过他公务繁忙,鲜少将闲情逸致放在书法画画上。流传于世间的画作大多都是在他考取功名前后那几年为了赚钱才画的。

而如今看着那些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画像,贺星芷意识到这传闻是真实的。

此时她已口干舌燥到了极致,喉咙干涩得发疼,快要说不出话来,她瞥向桌上的茶壶,还未开口,宋怀景便抢在她面前道:“阿芷,可是渴了,我去为你倒水。”

“嗯……”贺星芷已然说不出话来,只这样轻巧地应了一声。

“阿芷,小心些喝。”宋怀景弯着腰,将茶杯递到她唇边,扶着他的后背熟稔地喂她喝水。

贺星芷将指尖托在茶杯底,哪怕宋怀景再如何小心翼翼,她还是喝得太急了,急得温水沿着杯壁渡到她的唇角,落到下颔。

宋怀景放下茶杯,拿着手帕小心翼翼擦拭着她唇边的水渍。

“阿芷,你想要我做什么,能让你开心,让你原谅我,都可以。”

久旱逢甘露,贺星芷心情都好了几分,她上下扫视了一眼宋怀景,可那股郁闷依旧聚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