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束缚的金鱼缸-13(第2/2页)

何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景叔叔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柯霓的手机电量濒临耗尽,带着星期二一起往卧室跑。

星期二不知道柯霓为什么突然高兴成这样,跑到一半,停下来,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被柯霓不小心踩翻的一地狗粮。

柯霓单腿蹦着倒掉拖鞋里的狗粮:“抱歉,星期二,我一会儿帮你收拾!”

电话里,宋弋一边狂和何挚道歉,一边和柯霓商量去景斯存家探望。

今天肯定是不方便。

景斯存家的老人需要午睡,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把时间定在隔天上午九点,地点就约在景斯存家里。

宋弋说:“我和景斯存说,你直接去就行,明天九点不见不散!”

隔天早晨,柯霓提着重若丘山的水果篮抵达景斯存家楼下,等了十几分钟,根本没看见宋弋和何挚的影子。

柯霓打电话询问,得到宋弋和何挚睡过头的一串惊呼。

柯霓:“......”

说好的不见不散呢?

宋弋在电话里喊:“柯霓,你先上楼吧,我和阿挚洗漱完马上出发,阿挚你拿的是我的短裤!我去你往哪扔啊!”

一起探望倒是没事。

只有柯霓自己的话......

柯霓总感觉怪怪的,在景斯存家门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叩响门板。

开门的人是景斯存。

景斯存瘦了。

他没刮胡子,带着浑身刚洗过澡的潮湿的植物清香。

柯霓心尖莫名一酸。

她不想表示出担心,别开视线,掩饰般把水果篮往景斯存面前一递:“听说叔叔出院了,我们约好过来看看叔叔。”

景斯存接过果篮:“装铅球了?”

柯霓瞪了景斯存。

景斯存低笑:“宋弋和何挚呢?”

柯霓小声说:“他们起晚了......”

景斯存的母亲从卧室里出来:“柯霓,让你破费了。来吧,你叔叔在卧室里。”

景斯存的父亲的确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柯霓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现在的状况——

景斯存的母亲说:“老景,你看看是谁过来看你了,还记得吗?”

景斯存的父亲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柯霓,面颊抽动:“小圆。”

柯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景斯存的母亲勉强撑着笑:“那我是谁?”

景斯存的父亲看了一会儿:“你是邻居。”

柯霓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景斯存。

景斯存手里的电动剃须刀挨着下颌的胡茬,看不出悲喜:“老景,我是谁?”

景斯存的父亲说:“驾校的教练。”

这和柯霓想象中的“脱离生命危险”不一样,柯霓完全愣住了。

景斯存奶奶的卧室里传来老太太的询问声,“你是谁啊。”

景斯存的父亲突然指向天花板,说天花板上的老式灯盏里有人在冲着他笑。

景斯存的母亲红着眼睛解释说:“柯霓,你别害怕,你叔叔出院以后一直这样,不认识人还总胡说。”

不久前,景斯存的父亲还温柔地劝说过柯霓“蛰伏”和“厚积薄发”的道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叔叔变成了景斯存家里另一位不认识人的长辈。

柯霓体会到宋弋说的感觉了。

真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勒住脖颈,很闷,喉咙紧涩。

柯霓眼眶发烫,不知作何反应。

景斯存把柯霓从卧室带出来:“心里不舒服就别看了。”

柯霓猛然回眸,盯着景斯存。

那你呢?

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怎么缓解?

这两句,柯霓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宋弋和何挚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何挚又给大家买了KFC的汉堡套餐,何挚心思十分细腻,连负责照顾景斯存奶奶的于阿姨都有份。

宋弋他们来的时候景斯存的母亲正在帮景斯存的父亲换衣服,景斯存也在里面帮忙。

卧室门紧闭,宋弋和何挚还不知道景斯存父亲出院后的状况。

他们和柯霓之前一样:

以为警报解除;

以为今天是个可以庆祝劫后余生的好日子。

宋弋甚至还买了鲜花和需要手动拧开的小型礼花筒,正在研究怎么拧。

何挚埋怨着:“柯霓姐,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瞒着我啊。”

柯霓喉咙还在发紧:“大家担心会影响你的比赛心态。”

何挚说:“我哪有那么脆弱!”

卧室的门板被从里侧推开了。

宋弋和何挚不是第一次来景斯存家,熟稔地扑过去:“景叔叔,我们来看你了。”

柯霓站在客厅里。

左侧是于阿姨和景斯存奶奶的对话声:

“汉堡好吃吗?”“汉堡是什么?”

右侧是景斯存的父亲惊恐的大喊大叫:

“灯里有人!有人啊!”

何挚难以接受地从卧室里冲出来,蹲在茶几旁边掉眼泪。

宋弋也跟着出来了:“景叔叔怎么会......”

这一刻居然是景斯存这个当事人最冷静:“CCU里没办法好好透析,发展成肾性脑病了,情绪狂躁和产生幻觉是这个病的症状,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昨天还想咬我呢。”

宋弋说:“所以你打叔叔了?”

景斯存叹气:“你傻吗?”

宋弋说:“叔叔的胳膊......”

景斯存说他父亲在CCU里企图拔掉仪器和输液的针管,为了防止他伤害自己,医护人员采用了约束措施。

景斯存边和宋弋说治疗方案边安慰何挚。

柯霓看看景斯存的侧脸,再去看卧室:

景斯存的父亲那只能动的手臂上布着青紫色的勒痕,挥舞着。

他不顾景斯存母亲的阻拦,对灯盏里莫须有的幻影喊打喊杀。

何挚还在哭。

景斯存走过去揉揉何挚的脑袋:“买什么了也不给大家分分?还哭?”

何挚吸着鼻子把汉堡分给大家。

柯霓手里被哭唧唧的何挚塞了个汉堡,借口说去拿水而离开沙发边,去冰箱旁的窗边,擦掉了眼泪。

身后响起景斯存的声音:“又在哭了?”

柯霓没回头。

柯霓手里的汉堡被景斯存抽走了,换了另一种包装的汉堡塞回她手里。

她揉着眼睛转头。

景斯存说:“不是炸鸡,牛肉的。”

柯霓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对炸鸡和可乐的厌恶,就像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那些自惭形秽的秘密。

柯霓擦掉了眼泪:“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炸鸡?”

景斯存目光柔软,递过纸巾:“别哭,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