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短夜(第2/3页)

钟离四便问:“林烟去哪了?”

阮玉山手上动作一顿,随后道:“我命他回去给我拿枪。洞府的兵器我用不惯,许久不见,重关也想我了。”

钟离四倒是听阮玉山讲过重关,那是他随身带的武器。

“洞府到红州,要多久?”钟离四一想便觉得奇怪,“你以前同我说,穿花洞府的位置选得极妙,气候宜人,离红州也不远,方便佘老太太时常来看阮招。怎么林烟去了那么多天不见回来,你也不担心?”

“老太太喜欢林烟,”阮玉山拍拍钟离四的脚背,“此番回府,我要他趁夜潜入,最好悄无声息拿了东西便走,以免被人瞧见,让老太太知道了非挽留数日不可,顺便回来的路上给我打探打探了慧的通缉令下落如何。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已经被发现了,不得已留在家里,要陪老太太一些日子。”

钟离四心细多疑,阮玉山怕他再问下去,自己一时找不出话圆回来,便抢先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林烟来?”

钟离四淡淡地说:“那罗迦想他了。”

“哦?”阮玉山悄无声息把人往自己面前拽,“我看是你嫌那罗迦烦人了,巴不得林烟回来帮你带带。”

钟离四不置可否,转眼已被阮玉山拥在了怀里。

他下意识攀上阮玉山的肩,触到的仍旧是坚硬宽厚的手感。

阮玉山的骨架似乎生来就比他大上一圈,钟离四的手胡乱游走着,摸到阮玉山后背比自己更宽阔的肩胛骨,还有战场上留下的一些陈年伤疤,和一寸寸紧绷的健硕的背部肌肉。

他想不明白为何阮玉山的皮肤总是温暖,甚至滚烫,红州的水土怎么就养出了这样的人,冷峻中带着热烈,豪放里带着妥帖。

他也想去红州瞧瞧,瞧瞧这个把阮玉山养大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钟离四紧闭着眼,被迫仰头靠在阮玉山肩上,情之所至时,阮玉山抚过他的脊背,如同往常无数次那样低声在他耳边说:“阿四,别怕。”

钟离四低头,对着阮玉山的肩咬了一口。

他的呼吸愈发混乱,有汗水滴落到他的鬓间,他不知那是阮玉山的汗还是自己的汗,只知道过去无数个没有遇见阮玉山的夜里,那些寒冷濒死的感觉在离他越来越远了。

浓郁的熏香气息挥发在窄长的床榻间,钟离四长眉微蹙,白沁沁的脸上贴着几缕乌发,薄唇泛红,嘴角留着阮玉山片刻前的吻痕,似阖非阖的眼底说不清是欢愉还是痛楚。

阮玉山的手臂线条分明,几乎用了所能用的最大力气将他搂紧。

钟离四的后腰近乎悬空,只剩一头卷曲的长发散落在被褥上。

忽然,钟离四在一片混乱的喘息中仰头吸了口气,用仅剩的力气向外推道:“停下……停下!”

他挣扎的力气不算大,耳边听见阮玉山似哄似笑的语气,像是怪他不好伺候:“阿四……”

钟离四只是摇头,动了真格地要把阮玉山推开:“伤……不行!”

阮玉山俯撑笼罩着他,抓住他的手对着他的掌心吻了又吻,抬手拭去他额头的汗,温声问道:“什么伤?”

钟离四匆匆忙忙低头,原本搭在阮玉山肩上的手慌乱移到阮玉山的肋下,四处摸了摸,又按了按,确定阮玉山身体没事,才松了口气,把额头贴在阮玉山健壮的胸口上。

阮玉山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前告诉钟离四腰上的伤没好,后面几次还拿此时当过借口在床上占过钟离四许多便宜,如今这伤他忘了,却是叫钟离四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低下去吻了吻钟离四的头发:“阿四,你关心则乱了。”

钟离四不说话,只是偏头,耳鬓厮磨地回应阮玉山的吻。

忽然,一个天翻地覆,钟离四和阮玉山调换了位置,又被按着坐下去。

他猝不及防,仰头发出一声轻哼,颈下青筋顷刻暴起,指尖颤抖着,不顾一切要起身脱离:“不……不行……”

阮玉山紧紧攥住他两只手,看见钟离四眼下和耳根浮红一片,甚至眼角隐隐有些涌出泪光的趋势,更是不打算把人放开。

钟离四眼睛含着一层薄薄水汽,鼻尖微红,神色凌厉地扫视下去,话语中竟有了些警告的意味,咬牙道:“……阮玉山!”

“阿四,”阮玉山调了调姿势,得寸进尺,抓着钟离四的手往自己受过伤的肋下放,“你既要疼我,就疼我到底。”

钟离四支撑不住,蓦地垂头,额前半湿的长发遮住他的眉角,只叫人看得见他强烈起伏的胸口和急促的喘息声,放在阮玉山受伤处的指尖不断颤抖着,却丝毫没有用力按压下去。

片刻,他难以控制地短短哽咽了一下,叹了口气,随即用一种咬牙切齿的狠戾声道:“……下不为例。”

穿花洞府的夜总是很短,即便到了冬天也是温暖着飞逝的。

钟离四曾以为那是屋子里添了火炉和地龙的缘故,觉得日后的冬天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饕餮谷无数个夜里那般冻彻骨髓的漫长和无望,就会与他永别。

州西军营的夜却一日比一日难熬。

阮铃跟随云岫去到骑虎营时,营里正是士兵集合在校场操练的时候。

刀枪剑戟弓弩盾,练完了武艺练阵法,练完了阵法练体能,从古至今的军营皆是如此日常。

营地围栏边堆砌的沙包上凝着厚厚一层混杂了淤泥的霜,沙包袋子俨然破了几个大洞,然而里头的尘沙却不见漏撒——全都已经凝结了。

州西已是大祁边关,骑虎营更是修建在丘陵之上,这里就连最普通的夜风都带着萧索肃杀的气味。

云岫和阮铃的人马才到五十丈外,便有游骑和哨兵前去通传,待到营门十丈时,便被拦下。

“云岫公子。”营门都尉一眼认出来人,先行了个礼,仍未放行,直到云岫拿出阮玉山亲手给的符节,仔细检查过后,才打发人前去替他们取下行李,做出迎入的姿态。

俄顷,便见右将军陈维快步前来相迎,边走边抱拳道:“临近年关,云岫公子亲自前来,可是州主有什么吩咐?!”

云岫虽是阮玉山的侍从,但自小与阮玉山一同长大,在阮府便是半个公子,到了军营,阮玉山在的时候,他便位同副帅;阮玉山不在,他手中持节,众军见他便如见阮玉山。

“右将军。”云岫回礼,侧身后退,朝陈维介绍道,“这是老爷的世子,单名一个铃。”

“世……”陈维愣了愣,盯着阮铃嗫嚅了两下,连招呼都不会打了,显然是对阮玉山短短一年不见就找时间造出个十几岁的儿子这事儿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