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当得知宋允执要把布匹的凭文给钱家时,王兆也很意外。

他对钱家七娘子实则不看好,并非因为不喜她这个人,只觉得那位七娘子的处事手段,完全让人摸不透,亦正亦邪,若是朝廷真用了她,会滋生出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但眼下卢家已经用不上了,四大商也只剩下了一个朴家和钱家。

想渗入朴家内部,最好有一个家族领路。

朝廷似乎也别无选择,王兆与宋允执道:“此女聪慧,行事诡秘奸诈,若没有把柄掌控在手,难免会被她算计,届时与卢道忠一样,两面倒。”

在黄海的荒岛上宋允执便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他与王兆道:“我会与钱七娘子成婚。”

王兆一怔。

什么?!

王兆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什么身份?长公主之子,皇帝的亲外甥,当朝户部侍郎,金陵多少高门小娘子排着队仰望着这门亲事。而那七娘子是什么身份?商户之女,说句不好听的,最末等的身份,她怎么相配。世子如今这般隐姓埋名被掠去钱家,当了那名义上的姑爷,已是荒唐,何况成婚,王兆瞠目良久,“事关世子清誉,即便是做戏,世子也不必如此牺牲...”

“并非儿戏。”宋允执道:“她已知道我的身份,联姻后,钱家便会安心效忠朝廷。”

王兆彻底呆住了。

不是做戏,真成亲?

他真要娶一个商户之女?王兆想说什么,却瞧见了宋世子脸上的果决之意,他的身份还不够去质疑世子的决策。

可他该怎么向侯爷和长公主交代,还有陛下...

然而这些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世子与他告之道:“三日后,我与她在茶楼定亲。”

“世子。”王兆冒着以下犯上的罪名,忍不住提醒道:“她是商户之女,无论哪一宗她配不上世子啊...”

钱铜就在门外,听到了王兆的话。

知州府后院有一颗榕树,夏季到了蝉鸣声不断,钱铜也有些好奇宋世子是怎么回答的,身子往后面的白墙上一靠,耳朵贴近窗口。

屋子里没人,他的嗓音很干净,“我并不在意身份,况且她本性不坏,若我再加以引导,凭她的才智,为民谋利的功劳恐不在你我之下。”

钱铜终于理解那些被人夸后,总是表现出一副翩翩然的人们,因此时听到宋世子对她的评价,也有些晃神。

宋世子的正直并非迂腐不堪,偶尔给人的感觉也挺好。

是以,出去后她又与扶茵道:“算了,卢二爷他要不作死,你便留口气给他。”

——

也不知道卢二爷是不是变聪明了,卢家去官府击鼓状告后,便彻底安静下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很快钱家七娘子定亲的日子到了。

两人定亲的一切事宜,皆是钱夫人在张罗。

崔家和卢家相继被吞并,唯独钱家一家在不断壮大,别人落魄时,绝不能谈自己的风光,这个道理钱家的人还是懂,是以,钱二爷和钱夫人一致认为定亲宴怎么低调怎么来,没有大肆宣扬,只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到场,把定亲宴设在了自家茶楼。

定亲的消息前一日才对外宣布。

扬州的人早已知道钱家选好了七姑爷,定亲也不足为奇,路上若是遇到了钱家人,纷纷打招呼贺喜。

钱夫人把钱家该请的亲戚都请了,姑爷这边却犯了难,父母双亡,似乎也不怎么受亲戚待见,钱二爷上回派人去金陵找过,倒是寻到了姑爷曾经所在的镖局,对方神色冷淡,压根儿不想关心兄弟二人的死活。

这等亲戚,不要也罢。

好在姑爷还有一个亲弟弟,几日前钱夫人便与钱铜打了招呼,让她赶紧把人放回来,兄长定亲,他身为弟弟,乃唯一的亲人,不可能不到场。

钱铜听了钱夫人的话,差人去货运上接人。

派的人是阿金。

找到‘宋小公子’时,他正在与阿珠争吵,“为何不追?”

“此处山头雾气重,咱们又不熟悉地形,宋小公子前去只会送死。”阿珠用无所谓的口气道:“丢了就丢了,给他们得了,小公子安危要紧...”

沈澈一肚子窝火。

妖女的东西不值得他相护,可一个多月以来,频繁被土匪骚扰,且从他手中接二连三地抢走东西,这便不是丢妖女东西那般简单了。

这是在对他的能力挑战。

扬州内也有运河,可有好几段被山石堵住,钱家运盐的队伍无法走水路,只能经过山道,然而此处土匪盘踞,神出鬼没,仗着地形优势,来得快去得快。

因前些日子,钱家七娘子带人闯入山寨,抢了段少主的东西,山寨的人吃了亏,怀恨在心,最近专挑钱家的货下手。

今日已经是第三回了。

这些没骨气的缩头乌龟,土匪一来,跑的跑散的散,唯留下他一人抵抗,这还不算,还不让他追。

适才他眼见就要进入林子抓到人,硬生生被阿珠的马匹拦住,仿佛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洪水猛兽,惊慌失措地对他道:“宋小公子,莫追!”

他偏要追,且他来此的目的,便是为了要会会那位段少主。

他生平还有没遇到过能让他闻风丧胆之人,沈澈懒得与阿珠浪费废话,说了一句“让开!”策马而入,正要独身闯入山寨,身后赶来的阿金及时呼道:“宋小公子留步!姑爷与娘子明日定亲,还请小公子速速赶回城内!”

沈澈跑得太快,马蹄声风声充斥在耳边,他没听清楚阿金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定亲’二字。

沈澈瞬间勒住缰绳,刹得太快,马匹两只前蹄高高扬起,他身子随之后仰,险些滑下去,而后稳稳地落了下来,掉转马头问赶来的阿金,“你说谁定亲?”

——

定亲宴。

因是自家茶楼,来的又都是自己人,钱夫人不用再刻意去隐藏心头的得意,与二夫人三夫人坐在一堆说说笑笑,好不开怀。

“还是铜姐儿眼光好,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姑爷的好呢?”钱夫人与二夫人三夫人接耳道:“亏我还想着出个什么馊主意,把人赶走,你们可有察觉,姑爷越看越高贵?记得初来那日他一身绿衣,听铜姐儿说是从外面随便捡回来的,可没把我吓死...”

有时钱夫人她不得不佩服老夫人。

当年老大一去,她不选三个儿子继承家业,偏生选了不到十岁的钱铜来培养。

明面上二爷是家主,可实则支撑着这个家的人则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钱铜。老夫人在做出决定之时,钱家的三爷和四爷还曾不服气,包括她父亲也曾质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