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宋允执在那时候的理解是,她是商户,还没有达到去追求名声的地位,更在乎的是个人私仇,图的是一时爽利。

是以,他非要把她拉上来。

“你不在乎。”他看着身下的少女,远处投来的隐隐火光,让她的一双眸子时隐时现,趁着光线在她面上褪去的那一刻,她看不到他时,他道:“我在乎。”

他去把人找回来。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脖子上突然被一双手圈住,狠狠往下一拽。

宋允执没有防备,亦或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她卸下来了防备,被她那一拽,身子往下压去,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尚未来得及思考她的用意,轻轻柔柔的一道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如棉,又似火。

分明是很轻柔的触感,却令他周身滚烫,犹如身处火焰之中。

宋允执出生在侯府,一言一行均被照着君子风范来,长公主明文规定,两兄妹在成亲之前,不可与任何人有身体触碰。

他长公主的儿子去逛窑子,更不可能了。

宋允执活了二十一年,连姑娘的手都没有摸过,今日却碰过了一个女子的唇,触电一般的触感,令他神智飘离,处于片刻的恍惚之中,然而当意识到她的所图之后,他及时清醒,瞬间撑起了身子,盯着身下两只胳膊依旧挂在他脖子上的少女,咬牙道:“钱铜,你休得拿这一套来糊弄我...”

钱铜便再一次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既然世子说定亲宴依旧作数,那我如今还是世子的未婚妻,我亲世子,世子不愿意吗?”

亲一下不行,亲两下呢?

宋允执感受到了脖子后那双胳膊的禁锢,彷佛他不妥协,她还会继续亲下来。

唇上被她轻啄的地方,还在灼烧,鼻尖闻到的是她身上的幽香,宋允执生平所学,还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局面,他唯有警告,“不许胡闹...”

这时候钱铜可不想听他的教训,只问道:“世子喜欢吗?我没亲过人,不知道该怎么亲,等以后世子教我好不好?”

宋允执庆幸此时身处于黑暗之中,她看不到他眼里的情,欲。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易怒之人,可有时真有一股冲动想掐死她,可那怒意由她而生,也由她而终结。

他的一切愤怒,恍若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宋允执问她:“你既然知道你我亲事还作数,便把朴二交出来,我还你清白,你钱家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

他话落良久,身下的少女迟迟不出声。

宋允执问道:“你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世子,是你我立场不同,选择不会一样,我若是事先与你说,朴承君不能落入知州府,让世子把人交给我,你会给我吗?”钱铜摇头,“照世子毕生所接受的理念和教育,你同样也不会相信我,你不给我,我只能先斩后奏。”

宋允执因她的话沉默了半刻,发觉自己竟无言以对。

一个官一个商,足以在两人之间隔出一条鸿沟,何况还是一个官,一个贼。

“松开,我与你好好谈。”终究还是他先低了头。

知道他已平静,钱铜也松开了她。

宋允执从她身上起来,坐在一旁的干草堆上,地下是滚滚长河,奔腾的水流声这时候才传入耳中,他看着少女爬起来,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问她:“你把他给谁?”

头一个问题便让钱铜犯了难。

她祈求地看着他,“过两日我再告诉世子好不好?”

她把人劫了,还要瞒着他,有这种好事?宋允执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他冷声道:“钱铜,你不回答可以,但从今往后,休想离开我半步。”

断崖上的人似乎已找到了绳索,想必很快就能下来,找到他们。

在宋世子死也不会认输的瞩目之下,钱铜不得不道:“王府。”

宋允执一愣,不过瞬息的功夫便知道了她的用意,他看着跟前的少女,再一次见识到了她的胆大包天。

他吃软不吃硬,宋允执唯有与她讲道理,“一旦你介入王府的事端之中,便休想抽身,你一无背景,二无势利,就你养的那些杀手,今夜能骗过我,是你幸运,在真正的兵马面前不堪一击。”

“谁说我没靠山?”钱铜看着他道:“我的靠山是正义,是世子,是朝廷。”

“世子为何与我结盟?不就是看中了我此人难缠,既用上了我,我便不能只以美色征服世子,我得拿出真正的本事,为朝廷效力。”

宋允执因她那句美色,眉心不觉又跳了跳。

她继续道:“我这样的身份,想不出能拿什么去配世子,唯有在朝廷需要之时,做出一番贡献,待将来去了金陵,见到了世子的父母,我也不至于被说,瞧瞧,你只是个商户,拿什么配我儿子...”

“不会。”宋允执斩钉截铁地道。

钱铜:“嗯?”

宋允执:“我不会让母亲如此说你,她也不会说出此等言论。”

钱铜惆怅道:“可我害怕啊。”

断崖上的风大,河风从木板的缝隙里直往上窜,钱铜有些冷,她一直在搓手,搓了半天也不见暖和,便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给宋允执,“世子的手暖,替我暖暖好不好?暖一会儿,我就要走了。”

她问完,也不顾他愿不愿意,一双手握成拳,钻进了他的掌心。

寒气被暖流包裹,她不由蹭了蹭,仰目看向上方靠近的人群,过了一阵,感受到身前摊开的那只手,在慢慢地握紧。

最终宋允执还是给她暖了手。

人快要到了,钱铜方才收回目光,对身前一直沉默不发的宋世子,轻声道:“我最多出去五日就回来。”

她没去看他的脸色,知道宋世子此时沉默已是他最大的让步,她再多说一句,都会让他心生后悔的风险。

她依依不舍地抽出了双手,从他跟前起身,从腰间摸出一条绳索,当着他的面栓到了固定看台的木桩上。

这回她把信任留给了他,她攀着岩石,在下去前,仰目唤了一声,“昀稹,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宋允执安静地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

一直到沈澈带着暗卫找过来,见只有宋允执一人坐在看台上,且脸色不太好,心头一跳,忙朝底下的水流瞧去。

“她...”死了?

“跑了。”知道他在想什么,宋允执解释完,便道:“回府。”

沈澈一时语结,碍于宋世子被那妖女夺了魂,不能当着他的面对妖女还活着一事表现出半点遗憾,但满腔怒意忍不住,他道:“朴二被劫走了。”

“若不是她前来捣乱...”沈澈想不明白,“朴家二公子落网,能洗刷她钱家的冤屈,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如今朴二被劫走,案子怎么审?无凭无证,直接张榜揭发?朴家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