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页)

其实情况本不至于此,冯纨叹了口气,她的丈夫之前生病,耗尽了家中银钱,他们甚至变卖了不少家当,可惜最后依旧是没能将人救回来,丈夫撇下她跟徵哥儿,撒手人寰。

徵哥儿还太小,冯纨一个妇道人家,不得不抛头露面,出门养家。

她运气很好,因着乐技出色,很快就被聘作陆家女学堂的琴师,教学堂的女学生抚琴。

这对冯纨来说是最体面不过的活计,酬劳也很是丰厚,冯纨很是用心。

谁知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学堂里就流传起冯纨出身不干净的消息。

很可惜,这则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冯纨确实不是良家出身,她嫁人以前的经历不知怎么被人知晓,并且传了出去,冯纨无可辩驳。

冯纨的学生们都是大家闺秀,学生的长辈们听说竟是这样一个低贱之人给自家姑娘上课,哪里能够接受?不由纷纷跟聘用冯纨的陆夫人商量,想要辞退冯纨。

陆夫人虽然还未行动,但为了避免主家为难,冯纨选择主动请辞,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只是再想找到一份类似的活计就不容易了,冯纨只好打起卖艺的主意。

虽然期间遇到了不少困难,但冯纨为宽儿子的心,从来没有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直到今天,新活计有了眉目,冯纨的脸上总算带了几分真实的轻松笑意。

等吃完饭,冯纨赶着徵哥儿去睡午觉,自己则是收拾完碗筷,点了小火炉熬药。

早年一场风寒留下的病根,导致她身体不是太好,需要常年喝药。药材并不便宜,这也是冯纨家中情况这般局促的另一个原因。

刚熬好药,却突然听外头来了人敲门,“请问这里是冯娘子家吗?”

谁会来找她?

冯纨不由疑惑,因问话的是个年老的女声,冯纨没做防备,前去打开了房门。

门口是一位仆妇打扮的婆子,见到冯娘子露出笑意。

“这位便是冯娘子吧,我是刑部侍郎解大人府上伺候的,奉命给娘子带一封信来。”

解府?

冯纨不明所以,她跟解府又没什么交集,怎么会突……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接过了信,“有劳您跑一趟,进门喝完茶水再走吧。”

婆子摆手婉拒,“我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娘子若是看了信若是有答复,直接上门告知便可。”

冯纨应下,再次与婆子道谢后送走了她。

等婆子离开,冯纨展信一瞧,面露激动。

果然是宛君姐姐!

当初被行院的妈妈先后收养的时候,冯纨还不叫冯纨,宛姨娘那时候也用着另一个名字。

宛姨娘自小相貌出色,被妈妈寄予厚望,作为头牌培养,冯纨小时候是个美人胚子,然而随着年龄增长,却是越来越普通,妈妈便耳提面命,叫她苦练乐技。

后来宛姨娘“出阁”,冯纨则是没能寻到合适的夫主,被卖到了花楼做琴师,二人就此失去联络。冯纨在花楼认识了后来的丈夫,同样也是琴师,二人志趣相投,成为知音好友,一同给她凑齐了赎身的银钱,就此安家。

有一次冯纨到一家店里买琴弦,竟然偶遇了正好来修理乐器的宛姨娘,昔日故人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多年过去,二人都改名换姓,这次偶遇之后,才重新有了联系。

但当时宛姨娘身处后宅,头上还有主母,不便与冯纨时常联络,二人已经许久未通过信了。

从回忆中抽身,冯纨开始读信,读着读着,不由怔忪的表情。

宛姐姐不知道她身边种种变故,只以为她还是人妇,说她如今的主母解二夫人想要学筝,正在寻老师,问她有没有兴趣。

做女先生自然要比外出卖艺体面的多,可她的出身已经惹过一次麻烦,若是解二夫人日后知晓……

似是知道冯纨的顾虑,宛姨娘在信中特意道,二夫人性子极好,且与常人不同,从不以出身看人,哪怕在宛姨娘坦露身份之后,她对宛姨娘态度依旧如一,让冯纨放心。

原来是这样……宛姐姐遇到这样一位主母,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那么她要去试试吗?

这时徵哥儿醒来,看见冯纨正握着信纸发呆,不由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冯纨回过神来,“不是坏事。”

她看向徵哥儿,本来还在心中纠结,但为了儿子,冯纨最终下决心去看看。

冯纨笑道:“是娘的一位故识,对娘很是照顾,写信来给娘介绍活计呢。”

徵哥儿问:“那娘要去吗?”

冯纨点了点头。

她依来送信的婆子所说,给解府递了拜帖,约好上门见面的日子。

得知对方竟是解家,徵哥儿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冯纨注意到,不由问道:“怎么了?”

徵哥儿摇了摇头,“没事。”

冯纨带徵哥儿求见时,汤婵正在检查徽音姐妹俩的课业。

姐妹俩完成得很好,汤婵不吝好话,夸得佳音小脸通红,止不住得高兴,徽音也很不自在,不过眼神微亮地轻轻抿着唇。

得知冯纨到了,汤婵便让母子二人进来。

等看清来人,汤婵眼前不由一亮。

女子才二十多岁的模样,长相虽然不算多么出色,但胜在气质绝佳。

美人的朋友也是美人,汤婵正要开口招呼,徽音却认出了跟在冯纨身边的徵哥儿,不由惊讶脱口问道:“是你?”

这不是那天在陆府巷口出看到的被欺负的小孩?

汤婵意外地看了看徽音,“你们认得?”

徽音说完,就觉得自己似乎是抢话了,脸颊微红,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还是佳音坦然道:“不认识,只是见过一面。”

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冯纨一怔。

她对这事还有些印象,有一天徵哥儿浑身脏兮兮地找来,却是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不慎摔了一跤,冯纨现在这才知道,她还连累儿子遭受过这种事情。

冯纨心中愈发愧疚,与此同时,对着心怀善意的解家母女就更有好感。

汤婵听罢笑道:“真是好巧,原来还有这般渊源。”

佳音没有明着说出来徵哥儿为什么会被欺负,汤婵就只作不知。等孩子们被带下去自去玩

耍后,汤婵笑着对冯纨道:“娘子应该已经从宛娘处得知,我想聘位老师,教我奏筝吧?只不过我是万不及娘子之前学生的聪慧,学琴也只为悦己,不会有什么大成就,娘子若不嫌弃我是朽木,便可以考虑一下。”

“夫人这般信任我,我再乐意不过,只是我也有些情况,需要夫人知晓。”

冯纨没有急着应下,而是想提前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