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萧濯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等他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准备回广平苑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一身深蓝色宦服,头戴宦帽的殷殊鹤从正前方走来。

殷殊鹤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想来应该是内阁送来的折子。

萧濯眸色瞬间暗沉下来,想要装作没看见他,殷殊鹤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垂首行礼,说了声“见过七殿下”,礼数周到,无可挑剔。

从萧濯的角度能清晰看到他如玉的脸颊跟精致的鼻梁,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依然像朵开得正盛的花。

只恨这朵花太过气人。

萧濯到现在想到昨晚的事还觉得自己眉头直跳,盯着殷殊鹤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直接挥袖走了。

回到广平苑的时候李德忠早早迎了上来,看着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哎呦,殿下这是怎么了?快……快坐下喝口茶。”

萧濯脸色依旧不好。

他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在殷殊鹤那里受了气,只道因为昨日漏夜出宫,被人看到去了男风馆,消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这是怎么回事……”李德忠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低声道:“是哪个黑心肝的往陛下耳朵里传的话?殿下出宫的事明明藏得那么严实,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况且……您不是出宫去见殷公公吗,这事……”

“是我。”萧濯面无表情回答道。

“……殿下?”李德忠吓了一跳,不明白了:“您这话是怎么说的?皇室子弟好男风虽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影响您在朝中的名声?”

李德忠忍了又忍,还是苦道:“这要是万一一个不小心再闹得天下皆知,惹了皇上责罚倒是小事,来日您到了议亲的时候……哪里还寻得到一个得力的岳家。”

李德忠越想越急,脸色都白了。

萧濯则轻笑一声。

议亲?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议亲。

抬手拍了拍李德忠的肩膀,萧濯径自往书房走。

他昨日夜里出宫的事根本藏不了多久。

之所以将马车最后停在百花巷的事传出去,无非是用来遮掩他在那之前去过殷殊鹤那里的障眼法罢了。

萧弘跟萧绥以为这是能让他栽个大跟头的把柄,但其实这件事根本不关痛痒,就连皇帝今日的反应,萧濯也早就预料到了。

皇帝当初将他从冷宫接出来就是别有用心。

既然从来不曾真心疼爱过他,又如何会因为他不走正道而真的动怒?甚至于,他大概巴不得自己沉溺酒色,最好是连一丁点争权夺利的心思都不要有才最好,

一头病弱的狮子对权利的执着近乎于疯狂,他警惕着每一个对他可能造成威胁的儿子。

皇帝认为自己正值壮年,但这后宫里的皇子们却长得太快了。

可惜萧弘跟萧绥的眼光太浅。

自己这个现如今最受宠爱的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怕是只有皇帝跟萧濯自己心里清楚了。

想到上辈子自己在皇帝有意无意引导下吃过的苦头,萧濯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但脸上却还是笑着。

所以说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可以轻而易举把一个人捧到天上,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一个人的命。

书房的门窗都紧闭着,阴沉的天光映照在萧濯脸上,显得那张英俊的脸格外平静和冷漠。

上辈子他筹谋了五年才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但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再输。

他一定会让皇帝活着,清醒地看他登基。

只不过这些话就不必跟李德忠说了,萧濯将那些从少时就翻滚在心里的恶意跟戾气藏进心底,面无表情吩咐他给薛斐和楚风传话,让他们继续派人盯着司礼监,若有异常随时来报。

如今周源招供,证据确凿。

他知道殷殊鹤绝对不会等太久。

果不其然,三日后楚风跟薛斐来广平苑传来了户部尚书周守正不堪受刑,在诏狱里供出与司礼监掌印常德益合谋贪墨赈灾款的消息。

皇帝大发雷霆,被刺激得更是几欲咳血。

在看过秘密账本跟两人勾结往来的信件以后,命锦衣卫直接将常德益缉拿归案。

“今日卯时锦衣卫去的时候常德益正搂着一个宫女在榻上睡得正香,那场面……简直不堪入目。最可笑的是听到房门被人撞破的动静,他还没睁眼就要发怒,结果看到锦衣卫按着绣春刀站在他榻前吓得大惊,一脚将那个宫女给踹了下去。”

“一个年过半百的阉人,当真愚蠢可笑……我在暗中看着,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惊恐地向抓他的人叫嚣,问他们知不知道他是谁,还说要找皇上。”

楚风扬了扬眉稍道:“现如今落到锦衣卫手里,应该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听完楚风的话萧濯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一句:“还有呢?”

“还有?”楚风愣了一下:“没了啊。”

这不是该汇报的事情都汇报完了吗。

萧濯抬眸看了他一眼。

薛斐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如今常德益倒台,牵累之众必定甚广,皇上下令彻查司礼监上下,司礼监如今人心惶惶,殷公公处事圆滑,趁机收拢了不少人心,想来要不了多久司礼监就要变天了。”

萧濯没说话。

殷殊鹤既然出手就不会让这件事牵连到自己,更何况他在东厂埋了自己的钉子,便是常德益回过神来想要反咬一口,那些对殷殊鹤不利的话也绝对传不到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一直想利用宦官集团平衡世家之权,现如今常德益闹出这般丑闻,眼看着世家即将占据上风,皇帝一定会急于将这件事压下去。

换句话说,常德益必死无疑。

而殷殊鹤则要不了多久就要高升了。

见他久久不语,薛斐跟楚风对视一眼默默退下,听到书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萧濯起身走到内室,将压在枕头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日他原本是想将这两件亵衣撕碎了直接丢出去的。

向殷殊鹤证明他既然当不起他的厚爱,那他不是非他不可。

可攥着衣裳的手青筋毕露,最终还是命李德忠拿去清洗干净。

可洗过之后就没了之前他熟悉的那股味道。

萧濯静了片刻,像上辈子一样打造一条锁链将殷殊鹤拴在床榻上任他施为的扭曲欲望再次冒了上来。

或者造一个巨大的黄金囚笼,将他关在里面,在往他嘴里塞上口枷,不许他再说任何惹他生气的话。

可是不行。

重活一世,萧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竟然多了心软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