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3页)

“殿下,您为何不跟着督公一起进去?”薛斐有些不解。

闻言萧濯轻嗤了一声,“人家兄妹两个叙旧,我进去讨什么嫌?”

更何况他这心情好不容易松快了一点,若是进去眼睁睁看着殷殊鹤跟殷梨说话,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但殷殊鹤没让他等太久。

他们是戌时三刻到的庄子上,殷殊鹤只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看着他从里面走出来,萧濯却又不高兴了,他拧着眉头问:“怎么了?”

顺着殷殊鹤站立的位置往后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做什么不多待一会儿?”

“殿下说的什么话?”殷殊鹤说:“外面不比宫里,四处都是眼睛,你我不能同时在行宫消失太久。”

殷殊鹤说的是事实。

皇帝本就多疑,皇子跟官宦走动过密乃是大忌,若是被旁人发现,无论是对殷殊鹤还是萧濯都很不利。

“督公所言甚是,”薛斐也低声道:“殿下……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越晚怕是越不安全,咱们现在启程回行宫么?”

萧濯又看了殷殊鹤一眼才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方才在外面天色昏暗看不分明,这会儿马车里点了灯笼,萧濯看见殷殊鹤坐定以后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望向他说:“之前的事,殷梨让我替她说声多谢殿下。”

“只有她?”

萧濯就不爱听殷殊鹤嘴里吐出别人的名字,更别说替旁人道谢。

“若没有你,我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他凑到殷殊鹤面前,有些不高兴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低沉道:“公公分明清楚,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谁。”

在灯笼的映照下,萧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闪烁着暖色的光,好看又灼人。

两人挨得极近,殷殊鹤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也多谢殿下。”

难得从殷殊鹤口中听到这种顺耳的软话,萧濯没忍住将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下,猛兽衔住猎物似的叼住他的耳垂,“不用谢——”

“但我们得约法三章。”

“殷梨是个姑娘,她以后注定会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萧濯低声说:“你不能把她看得比我还重。”

这话说的实在太蛮不讲理。

绕是殷殊鹤早就清楚萧濯是个什么脾性,依然被气笑了,他故意问:“殿下这是在吃奴才妹妹的醋么?”

“是……不行么?”

殷殊鹤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神态实在太过勾人,萧濯手指微微用力摸上他的脸,声音又低又沉:“我说了多少遍,我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

“最好是只看着我,只跟我在一起。”

“你们方才在里面聊什么了?”萧濯继续问:“公公是怎么跟殷梨介绍我的?”

殷殊鹤顿了顿。

其实方才他跟殷梨没说什么,毕竟这辈子殷梨还小,兄妹二人分开的时间又太长,便是殷梨一路上颠沛流离,心里渴望着见他,但其实心里对他还是陌生的。

殷殊鹤也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合。

前世今生的复杂情绪混在一起,他只将提前准备好的路引、户籍凭证及这处庄子的地契交给了她,又给了一千两银票,细细跟她说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以及遇到事情能联系上他的法子。

确认事无巨细没有遗漏以后,抬起手在她头上很轻地揉了一下。

然而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殷梨的眼眶蓦然红了。

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但她在他身后像小时候一样叫了声“哥”,然后扑过来抱住他:“……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殷殊鹤心里猛地一疼。

“我想留在京城不是要给你添麻烦,”殷梨小声说:“我就是想……想能离你近一些。”

“小时候是我不懂事……是我伤了你的心,但现在我都明白了。”

“你是为了我才入宫的,你吃了好多苦,”殷梨努力克制,泪珠还是点点滚下,她抹了把眼泪,用那双发红的杏眼望着殷殊鹤哽咽道:“是我说错了话……我不该同旁人一样戳你的心。”

几年前殷殊鹤曾借着帮常德益办差的机会回过一次乡。

那时候殷梨还小,将一些难听的闲言碎语听了进去,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不肯见他,还任性地说了些刺耳的话。

当时殷殊鹤面上不动,心中却难免有些刺痛。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给照顾殷梨的婶子又留了些钱,借口赶着回宫复命便离开了。

然而,正是因为那次回乡出了纰漏,才让常德益发觉,原来殷殊鹤在老家竟还有一个亲生的妹妹可以拿捏。

对此,殷殊鹤一直如鲠在喉。

认为是自己行差踏错,没能沉得住气,才会让他跟殷梨都落到这种受人钳制,任人拿捏的地步,至于殷梨当时说过的话,他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他曾经跪在爹娘的坟前发誓,答应一定会照顾好殷梨,保护她,疼爱她,护着她平平安安的长大。

然而在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两个没了爹娘又年幼的孩子根本没办法独自讨生活。

恰逢宫里到民间征选太监,跟着老太监净身入宫,是殷殊鹤当时最好的选择。

他将殷梨托付给隔壁的婶子照顾,告诉她自己会托人寄银子回来,隔壁的婶子秉性不坏,又曾经受过他爹娘的恩情,一方面惦记着他当太监后挣的月银,一方面忌惮他在宫里当差,不说对殷梨能有多好,但总归不会差到哪儿去。

只不过世人大多对阉人鄙夷不屑,连带着太监的家人也备受冷眼。

他清楚他不在的日子,殷梨一定也不好过,不知受了多少看不见的委屈,所以他没什么可责怪的。

也是那时候,殷殊鹤做出了日后无论如何都不牵累殷梨的决定。

不论他手上沾了多少血,害过多少人的性命,只要他替殷梨改名换姓,这些便都可以与她无关,她可以平安喜乐,在任何地方自由自在的活。

然而,两辈子。

殷殊鹤万万没想到今日竟能听殷梨说这些,怔了片刻才想起来帮她擦眼泪,殷梨确认他是真的没有怪他之后还是难过,又哭了一会儿方才好些。

但毕竟是个小女孩儿。

哪怕之前并不熟悉,二人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见到殷殊鹤就等于有了主心骨,把话说开以后很快恢复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这些话,我原来是不敢跟你说的,我怕你还生我的气,也不好意思开口,”殷梨抹了抹眼泪低声道:“但楚大哥让我一定要告诉你。”

“……楚大哥?”殷殊鹤眯了下眼睛。

殷梨眼角发红,点了点头:“但楚大哥说,这话也不是他说的,而是有人吩咐他特意嘱咐我的,那人说人心隔肚皮,这些话若是我不说出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希望我说出来,让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