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萨拉丁(第2/3页)
此时的鲍德温在身体和心理上都已油尽灯枯。唯一保持王国团结、阻止敌人入侵的,只是他的威望。当年晚些时候,萨拉丁围困了位于现今约旦的一座城堡,又盲又跛的鲍德温让人用轿子把自己抬上了战场,谨慎的苏丹见状选择了撤退。第二年萨拉丁卷土重来,同样的情况又一次上演。埃及军看到麻风王之后就如潮水般退去了。
这是鲍德温的最后一次胜利。1185年春,勇敢的鲍德温四世永远合上了双眼,112同样逝去的还有王国的团结。宫中各派系开始了公开的斗争,由于彼此关系太差,有一派甚至还请求萨拉丁前来帮忙。
哈丁战役
苏丹简直求之不得。十字军国家分裂虚弱的时候,萨拉丁正在为大规模的入侵奠定基础。他吹响圣战的号角已经有一阵子了,近来一直忙于成立宗教学校,建立新的清真寺,并严格执行着伊斯兰教教法,不过此刻,他对宗教战争的投入几乎陷入了狂热。了解他的一个同伴写道:“他从来不谈其他事,也不支持讨论其他事或鼓励其他行动的任何人。”113
萨拉丁坚信真主选择了他来净化巴勒斯坦,之后则是净化那些不信仰伊斯兰教的其他地区,这是他筹备宗教战争的巨大动力。他曾对朋友说:“真主若让我赢得巴勒斯坦,我将乘船前往遥远之地,净化那里的法兰克人,解放任何不信仰真主的国度,或是在这一过程中死去。”114只有当普天之下全部皈依伊斯兰教,圣战才会终结。
唯一的现实问题就是圣战何时开始。萨拉丁与耶路撒冷签订过一份十分不便的和平条约,而之前鲍德温四世的摄政吕西尼昂的居伊在赢得内战之后,迫切地希望维持和平。居伊很清楚,这张盖有萨拉丁印章的薄纸就是阻止入侵的唯一保护,因此他竭尽全力避免让萨拉丁找到撕毁和约的借口。然而,沙蒂永的雷纳尔可不这么想。
雷纳尔在安条克的悲惨遭遇和漫长的监禁,丝毫没有让这位爱惹麻烦的亲王吸取丝毫教训。如果说这些经历给他带来了什么影响,那就是让他变得更加顽固。雷纳尔的同僚把他那一系列可怕的失败当作宝贵经历的这一事实,恐怕正是十字军国家的领导层坠入深渊的最佳例证。
麻风王死后,趁着一片混乱,雷纳尔重新掌控了安条克,并宣布公国不再受耶路撒冷王国支配。居伊虽然掌握了王国的权力,但他根基不稳,对此无能为力。他恳求雷纳尔三思,但雷纳尔充耳不闻。之前他已经受够了当拜占庭皇帝的傀儡封臣,不打算重温那段经历。
雷纳尔最热爱的活动就是劫掠,由于安条克离叙利亚到埃及的一条主要贸易线路很近,他有很多机会肆意放纵。起初,他还满足于霸占叙利亚牧羊人的羊群,不过到1187年,他的动作升级了,抢劫了萨拉丁的大型骆驼商队。
居伊吓坏了,命令雷纳尔立刻赔偿萨拉丁,但是损害已经造成了。针对性的劫掠是一方面,这条贸易线路还是萨拉丁王国两大部分彼此沟通的重要路径——因此可以被轻易解读为对苏丹国的进攻。虽然雷纳尔直截了当地回绝了赔偿任何人,但这不是重点。萨拉丁有了开战的合理借口。
灭国的恐慌终于让争吵不休的基督徒团结了起来。十字军国家的全部战力——可能是包括1200名骑士在内的2万名士兵——响应了居伊的召唤。他们带着耶路撒冷最神圣的圣物真十字架,进军到拿撒勒,在一个防御工事完备的山脊上安营扎寨,静候萨拉丁的到来。
苏丹不打算在十字军选择的地点开战。为了诱惑对方离开营地,萨拉丁攻击了附近提比里亚的一个堡垒。提比里亚伯爵力劝居伊不要上当,尽管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个建议尤其沉痛,因为如此一来堡垒注定陷落,而负责防卫的是他的妻子。另一方面,由圣殿骑士团支持的沙蒂永的雷纳尔则愤怒地谴责伯爵的懦弱,他认为居伊应该立刻进攻。居伊犹豫了一阵,但骑士精神最终占据了上风。称职的基督教国王不应当抛弃女士,听任她自生自灭。
毫无疑问,这一英勇的举动产生了事与愿违的后果。拿撒勒和提比里亚相隔15英里(约合24千米),之间是一片无水的平原,而此刻正值盛夏。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十字军,而弓骑兵的骚扰无穷无尽。在一天的艰难行军后,十字军驻扎在了一个死火山的边上,这里名为哈丁角(Horns of Hattin)。
对筋疲力尽的基督徒而言,这个夜晚既没有让他们逃离难当的酷热,也无法让他们入眠。萨拉丁的军队就在附近游荡,他们点着了灌木,让浓烟直扑基督徒的面庞,还高声奚落,威胁称基督徒的人头落地已是命中注定。
1187年7月4日,随着浓烟和薄雾渐渐消散,借着升起的太阳,士气低落、口干舌燥的十字军看清了等待他们的灾难。萨拉丁的士兵数量至少是他们的两倍,而且完全包围了他们。猛烈的箭雨昭示着第一波猛攻拉开了序幕,穆斯林大军强行压缩着包围圈,而十字军绝境之下也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他们奋力突击,几乎杀到了萨拉丁面前,但结局几乎没有悬念。少数骑士最后趁乱逃走,而其他所有十字军都战死或被俘。
国王居伊、沙蒂永的雷纳尔和其他一些幸存的贵族被带往萨拉丁的营帐。在那里,萨拉丁展现了他著名的待客之道。他给了国王一杯冰水以示热情,并待他以贵宾之礼。不过,当他认出沙蒂永的雷纳尔后,和谐的氛围被打破了。在简短的交流后,萨拉丁命令这位60多岁的老人站起身来,然后亲手砍掉了他的头颅。115平复心情的萨拉丁对震惊的居伊表示,雷纳尔只是咎由自取。国王和其他贵族都可以通过交付赎金换取自由。
不过其他俘虏并不能享受这种宽厚待遇。步兵和其他付不起赎金的小贵族都被送去奴隶市场售卖。令人讨厌的军事修道团体——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则没有得到丝毫怜悯。骑士们被捆绑着拖到苏丹的营帐,之后被全部斩首。这些骑士生命的最后时刻充满了恐怖,萨拉丁有意制造这种效果,借以动摇他们的信仰。他们曾发誓保护手无寸铁的朝圣者,如今自己却手无寸铁,被迫跪在簇拥的伊斯兰教长老和教徒面前,遭受这群人的拳打脚踢。所有穆斯林都乞求苏丹准许他们第一个动手。基督徒的信仰失败了,新月胜过了十字架。
对萨拉丁来说,这次成功强有力地证明了他号召圣战的合法性,而处置这群讨厌的骑士则是一次至高无上的胜利。他走上高台,满足地俯视着下面可怕的景象。而他的私人秘书完美记下了这一刻:“萨拉丁坐在高台上,满脸洋溢着喜悦;异教徒陷入了深深的绝望。”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