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页)

陆老爷子保证,那个私生子永远不会进陆家的门,也不准陆终岳再见那对母子,不管发生什么,陆西骁永远是他唯一的孙子。

沈岚靠在沙发里,侧头看着窗外,没给任何回应,无声地拒绝。

而当时的小陆西骁呢,他就站在门外,听完了全程。

他在那一刻就明白了,陆终岳背叛了沈岚,还有一个私生子。

沈岚坚决要离婚,可命运弄人,半个月后,她突然反胃难受,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她怀孕了,已经有三个月。

她本就身子骨单薄,三个月如果再打胎很容易产生伤及根本。

沈父沈母不同意流产,陆家又屡屡登门求情挽留。

最后,那样一身傲骨的沈岚还是屈服了。

只是这样子的屈服到底违背她心意,整个孕期她都郁郁寡欢,十月怀胎,到后来生产时大出血,难产,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

沈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和十个月前完全换了个人,完全没了生气。

……

这样的故事听得周挽心里发涩。

她是个生活在苦难里的人,记忆中快乐的回忆也不过幼时和爸爸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但沈岚不同,出生优越、衣食无忧、父母恩爱、受尽宠爱,是所有人眼中幸福美满的人,却一朝陷入这样的境地,实在是大起大伏。

“然后呢?”周挽轻声问。

陆西骁喝了口水:“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她和我妹妹身体都不好,之后就经常生病。”

周挽一顿,还是头一回听到陆西骁还有个妹妹。

“那时候我读小学,我妹妹四岁时因为身体不好,不能上学,老爷子就请了家庭老师。”

他双手握着水瓶,语调平静,只有点哑,“只是我妈越来越沉郁,有时几天都不出卧室,陆终岳受不了她这样子,觉得压抑,渐渐不回家,我妈也不再管。”

周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太可怜了,也太悲哀了。

无能为力的悲哀。

命运推着疲惫的沈岚不停往前走,一步一步将她推向深渊。

陆西骁看着眼前路灯落在地上的光圈:“直到后来有天我回家,看到我妈妈掐着我妹妹的脖子。”

“什么?”

周挽心脏重重往下一沉,几乎说不出来话,“为什么?”

“不知道,像是癔症了。”

陆西骁始终很平静,可这种平静却更人觉得反常又害怕,“我冲过去阻止,她很快就放手,然后哭着打自己,说自己错了。”

“她,是生病了吗?”

“也许。”

陆西骁顿了顿,继续说,“但也只有那一次,至少我只发现过那一次。”

“再后来,我妹妹还是在五岁那年发高烧,四十几度,烧得几乎昏迷,在医院待了两天,很突然地就走了。”

周挽轻呼出一口气。

陆西骁扯了扯嘴角:“我妈接受不了这个事,抱着我妹妹的骨灰,跳楼了,也走了。”

尘土飘扬,又尘埃落定。

一切怨怼和纠葛都随着这决绝的一跳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那一天陆终岳才回家,我那会儿应该已经几个月没看到他了,但我没继续待在那,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我去老宅住,我不愿意,去了我外公家。”

陆西骁看着天上那朵暗沉沉的云:“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外公外婆也一天天消瘦下去,又过了两年,他们俩也相继走了。”

“在那之后,我就一个人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是我妈婚前喜欢住的地方。”

周挽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陆西骁是怎么承受这一切的。

在他还那么小的年纪。

妹妹、妈妈、外婆、外公,一个个都走了。

而他也随之颠沛流离,始终没有在一个地方真正定居过。

在这些变故之前,他也曾经是那个家庭优渥美满的天之骄子,受尽一切宠爱、前途无量。

不知道为什么,周挽在这一刻想到的是第一次去他家找他。

前一天就是他妈妈的忌日,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不愿见人、不想出门。

因为她提及他的妈妈,惹他发了火。

他也一早看透她主动接近他的动机不单纯,让她离开。

周挽在那一刻确实决定将这场乌龙就此结束,跟他道了歉,走到门边,按下门把的那一刻,陆西骁忽然叫住她。

“周挽。”他嗓音又沉又哑,像是院子里那片荒芜的杂草。

他陷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闭了闭眼,妥协道,“周挽,我饿了。”

他是孤单的吧。

也害怕又被丢下一个人。

所以,那样骄傲的陆西骁,才会开这个口。

周挽吸了吸鼻子,不动声色地伸手过去攥住了他的手,很轻,稍一挣动就能挣开,但陆西骁没动,任她牵着。

“陆西骁。”她轻声,“我爸爸之前跟我说,善良的人走后都会到天上,你妈妈会看着你的,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又一次提及了他妈妈。

但这回陆西骁没再发火。

这样的话或许只能骗骗孩子,但周挽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安慰他。

陆西骁轻笑:“算了吧,我现在这幅样子,她看到了更心烦。”

周挽没说话。

她想,若这句话是真的,爸爸看到她大概也会伤心吧。

她学会了骗人,学会了利用,学会了伪装。

不过她死后应该就不能去天上了,见不到爸爸,倒也好让他少伤心些。

秋千晃动,陆西骁起身:“走吧。”

深夜寂静,树枝空荡。

陆西骁没打车,周挽便跟着他往前走,经过公交车站牌,她拽了拽他袖口:“乘车吗?”

“没硬币。”

周挽摸了摸口袋:“我有。”

身后的广告牌是某个培训机构的,蓝白色的光映照在陆西骁身上,将他周身都晕染一层光圈,勾勒出少年气的挺拔。

等了十来分钟,52路公交车便到了。

周挽往投币机里放入两枚硬币。

末班公交没什么人,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周挽靠窗。

车厢中很安静,周挽回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是觉得发涩。

她想起那天看到陆西骁做噩梦的样子,眉心紧皱,额头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色苍白,手紧紧攥在被子上,青筋尽显,嘴里是发颤的呓语——

“妈,不要。”他声音脆弱,“求你……别跳……”

后来他是在哪一刻被惹怒的呢,周挽试图回想当时说的话。

最后一句似乎是……不管她现在身处何地,至少她都是爱你的。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西骁脸色变了。

周挽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