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事实证明,嘴硬是会后悔的。

当莫时鱼一个人被一群大虫子围住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离发疯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被抓了大概不会死,但比死还可怕啊!

一只有些眼熟的虫子过来和他问好,翅膀兴奋扇动,竖长的一对眼睛紧紧盯着他,被皱巴巴的肉皮包裹下、咧开的嘴角几乎横跨了整张脸。

他搓了搓萎缩的手。

“之前没有找到您,没想到您和人类搞在一起了。可他们那么丑陋,难道您喜欢人类的长相吗?”

莫时鱼坐在地上,被比普通蛾子恶心一万倍的大号蛾子逼得极力往后缩,崩溃道,“滚——”

蛾子人被他一个字骂的自闭的滚下去了。

说来惭愧,莫时鱼对蛾子这种生物有极大的心理阴影。

莫时鱼是北方长大的,但他爷爷奶奶是南方人,很南方的那种。

他小时候经常去他爷爷奶奶家玩,一去就是几个月。上学之后就少了,但每年暑假也会去几个星期。

那里降雨多,空气好,爷爷奶奶也宠他,莫时鱼可喜欢去了。

但也有缺点——比如蚊虫泛滥。

而莫时鱼是个巨吸引虫子的体质。

那是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在睡午觉,正睡的香呼呼的,忽然觉得头顶有些痒。

他伸手挠了几下,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异物,还沾了一手的粉。

他迷迷糊糊的把异物拿到手上,睁开眼瞧,就看到了一只试图往他脸上飞的大飞蛾。

手上的粉则是飞蛾翅膀上的璘粉。

莫时鱼至今记得蛾子展开后,那巨大的、花纹遍布的掉san翅膀,还有一节节的软糯躯干,在他手里抖动着、极力想往他身上飞扑的样子,从此留下了一生的阴影。

蛾子,毕生之敌。

再漂亮的蛾子也一样。

这本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人都怕有翅膀的虫子,莫时鱼从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奈何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他就一直在被大蛾子贴脸,还差点自己变成了一只蛾子。

如果不是有同伴在身边,给了他一些安慰,莫时鱼估计早崩溃成几块生鱼片了。

可如今,只剩他一个人面对大蛾子们。

树根从脚踝一路攀上了身体,莫时鱼被勒的仰倒在地上,双手被树根牢牢的禁锢住,举过头顶,动弹不得。

这些蛾子人们估计视力一般,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个接着一个的挤着往他这里爬,恨不得贴到他身上来看看他。

莫时鱼感觉到了细晶晶的璘粉在往身上飘,他知道此时不能浪费体力,还是忍不住死命的挣了几下,冷汗浸透了后背,牙齿细细的抖。

他甚至没意识到有好几根树根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

祭司挥退了挤上来的蛾子人们,坐在莫时鱼身旁,垂下头,将他凌乱的长发捋到一侧,白玉一般的手指帮他细细的梳理。

“您没有化蝶?”他轻声问。

“看来有人把您身上的寄生物拿走了。”

祭司的手指又细又长,是虫壳冰冷光滑的质感,轻轻按摩他头皮的时候,莫时鱼直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悚然的摇起了头,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几下。

“等等——”他急促的开口。

他知道,他必须拖延时间,拖到同伴找到救援。

“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吧?”生怕来不及,莫时鱼的语速飞快,“还有仪式……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谁料祭司立刻摇了摇头。“不。刚才的人类会异变为有特殊能力的高级虫子,但您……”

“您和人类不一样,反而和我们更相似,您早已经在世界畸形的那一面了。”

莫时鱼愣住了,“我和你们……更相似?”

“是的。”

祭司的指尖划过莫时鱼的身体,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感觉到手指下的皮肤一寸寸紧绷,他平静的陈述道。

“人类不会有这样惑乱的、引人疯狂的身体,哪怕是异能。”

“您的身体,只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和我们的基因结合后,您不会异化成普通的高级虫,而会成为「——」。”

他吐出了一个饶舌复杂的词。

这种好像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让莫时鱼连被冒犯的心情都没法生出来,他回味了一遍祭司刚才的话,瞪着祭司妖异的面容,只觉得细思恐极。

“你说清楚一些,什么叫世界畸形的一面?我怎么可能不是人类?「——」又是什么?”

祭司却没有说下去,只是垂下眼看他,面容清冷,却勾起了娇艳的唇,“或许您以为,我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一点?”

莫时鱼:“……”

这是精灵耳朵的清冷虫子应该说出的话吗??

大哥,你破壁了!

祭司低笑起来,他压下了身子,“我们以前都是人类,我们都留着作为人类的记忆。”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人类?”莫时鱼咬下牙,不遗余力的暗暗试图挣脱,“那些血肉不是人类的尸骨吗?”

明明拥有人类的记忆,却以人类为食?

祭司摇头,眼无波澜,“这是在筛选。”

“您现在也许不理解,但以后一定会明白的。”祭司墨绿色的妖异竖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才是您该走的路。”

他无意再继续说下去,树根忽然动了起来,猛地把莫时鱼往上拖,一直拖到了祭台的正中央。

所有的蛾子人都跪下了,场面安静的可怕。

莫时鱼极力想坐起来,但他的双手被树根扼的更重了,身上也缠的愈发紧,好像无所谓他骨头会不会断,他被勒得张嘴干呕,等反应过来时,身体早已无力的塌了下去。

祭司道,“这里的环境没有茧子里那么舒适,我很抱歉,没有时间再为您织一个茧子了。”

他低声吟唱了一个单词。

莫时鱼寒毛炸立,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上除了禁锢他双手以外的树根,一点点飞快断裂开。

粘稠的汁液渗了出来,神经毒素麻痹了他的感官,没一会儿,他的眼睛变得恍惚,感官变得扭曲,所有的痛意变成了钻心的痒。

无法动弹,他只能胡乱抓挠着禁锢双手的树根发泄,一直折腾到没有力气,脸上满是病态的湿红色。

“您的思想需要矫正。”在他精神恍惚的时候,祭司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话。

“您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其他的生命为您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至于「——」。”他耐心的说。

“这是「巢」的意思。”

婴儿爬到了他的背部,细细的触须钻了进来,莫时鱼终于痒得受不了的呜咽起来,眼里涌出的泪水沿着太阳穴浸湿了烟灰色的长发,“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