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泛红

上了车, 任舒也没说话。

车内放了很清淡的香水,闻上去格外冷冽,也没开灯, 只有中控台的灯光亮着,车窗半开, 夜间的凉风吹拂进来, 路径闹市有些吵,又被厍凌关上,瞬息成为密闭不透气的空间。

任舒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疼, 抬起手腕用纸巾擦了一下额头冒出的冷汗, 收到周昕发来的消息说租的房子漏水漏了一地, 室友跟房东让她回去。

任舒给周昕发消息说:【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这边我来处理。】

店被砸成那样,已经没办法继续营业了。

任舒在群里发这两天暂停营业, 会照常给大家发工资。

又联系装修师傅的微信, 让对方第二天过来勘察重新装修。

“疼吗?”厍凌坐在驾驶座, 黯淡的光线下,目光落在任舒五官分明的脸上,长发被勾在耳后, 还是有些杂发贴在面颊。

她现在还能撑着力气及时跟微信里的员工发消息处理问题。

任舒捏着手机又低着头不说话。

警察给她打了电话,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过去一下。

“刚才是你报的警吧?”

“对是我,我现在过去。”

任舒包里还放着她在医院的检查报告, 都可以作为证据。

“我想去一下店里。”任舒侧头看向厍凌。

厍凌侧头跟她对视, 偶尔厍凌能清晰看到任舒眼底的坚韧跟固执,说了也没用。

沉默两秒,在红绿灯前,转弯往甜品店方向去。

夜幕降临, 冷风刺骨,时间已过十一点,来往行人减少,大概看到警车,路人经过总要多看两眼,造成不小聚集。

警察回头朝着那群拍照的人喊了两声:“都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车停靠在路边,下车后,厍凌迅速绕过去,把身上西装外套脱掉递给她。

“换这个。”

任舒抿了下唇,看着他没吭声。

厍凌走上前,把西装从前面给她搭套着,低眸看到任舒低垂着的眼,此时才看到她脖颈处露出的掐痕。他伸手抬高她的下巴,借着路边灯光清晰看到了脖颈还没完全褪去的红痕,唇瓣上也没血色。

难怪一直低着头。

厍凌盯着人浑身伤,眼神一点点变冷,眉头皱得死紧。

任舒把他手拿开,下巴整个埋进他领口处,鼻腔间瞬息溢满他身上的气息,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但此时任舒被这样包裹着,忽然难以呼吸。

两位警察看了一眼店内状况,问任舒店内有没有监控。

任舒点了点头说:“有。”

把监控调出来,俩人戴着鸭舌帽跟口罩,只能看到身形,打完之后就从附近跑离,摩托车无牌,在城中村消失,那边监控安装之后就被硬生生拆了,根本找不到人。

“最近有惹过什么人吗?”

任舒低着头回想。

身后走过来的厍凌跟警察说:“没有。”

她能惹什么人?

“找不到人会怎么处理?”

警察看向厍凌,男人身上穿着有些皱巴的黑衬衫,衣领手袖扣子解开了两颗,却不影响身形落拓气质冷贵,很近挨在任舒身边。

他对他有点印象,黎队的亲系,厍家那位公子。

他沉了口气,声音带着严肃认真说:“我们会尽量找到肇事者,给你们一个结果。”

任舒目送两位警察离开,又茫然地盯着店里的一片狼藉。

想起店里还有一个女生提前定制的蛋糕,她迅速给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抱歉女士,您前天在我们店里定制的蛋糕恐怕做不了了,店被砸了,后厨的食材跟器具都没法用了,我们这边会退钱给你,并送一张五折券,可以用作店内的任何甜品,您看可以吗?”

寂静的空间,传来电话对面女孩的失落不满回应。

“啊……好吧,昨天还跟朋友推荐你们店的……”

任舒听着她的语气,低着头,一瞬间有些难过:“真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厍凌就站在旁边,看她自己脸色都苍白着还跟别人道歉,透不过气,转身往外走打了个电话过去。

厍凌盯着路上人来人往的车辆,对面711亮着灯光,似乎要下雨,倏然刮起了风,灯红酒绿飘忽朦胧。

何坤还在馄饨店,接到电话馄饨都没咽下去:“找到了之后怎么样?”

“少一个人你解决不了吗?”

厍凌的语气分明是平静的,何坤却在瞬息听出了他平静下的阴冷戾气,于是没敢吭声,随后又听到他说:“留半条命给黎淮之。”

何坤听着他极力压着的脾气,把馄饨生咽下去,“行。”

后厨冰箱里还有剩余的蓝莓舒芙蕾。

见她提着出来,厍凌挂断电话,走进去把还能用的桌子摆正,提了两把椅子。

店内的灯都被砸坏了,半明的灯光甚至照不清店内的地面,但透过玻璃窗外的灯光,还是能看到模糊的光亮落在桌面。

破败不堪被砸得一片狼藉的甜品店里,只有一站一坐的两人安静停留着。

任舒拿了干净的刀叉,一口口吃掉那份蓝莓舒芙蕾,比草莓味的更酸一些,刺激着味蕾,口水开始泛滥,任舒也跟着哭。

厍凌手撑着椅子,站在对面,看着任舒低着头,头发挡住脸,嘴角还沾染了奶油渍,眼泪一滴滴无声往下掉。

“你能不能别站在这里。”任舒闷着头,手指扣着刀叉说。

厍凌没吭声。

任舒抬起头,红着眼说:“看到我哭你会很开心吗。”

是不是看到别人很难堪的样子,他的上位者姿态才会展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厍凌从口袋中掏出纸巾的手指一停,对她此时的评定感觉到烦闷情绪翻滚,抿唇走过去也没说话,纸巾捻在她的眼角,一点一点给她擦掉眼泪。

她没躲,看着晦暗灯光下厍凌棱角分明的脸,任由眼泪把纸巾润湿。

“我为什么要开心。”又不是在床上。

厍凌很少有听到任舒有脾气的时候,连难过都是无声的。

“打电话让你朋友过来我再走。”

厍凌不明白为什么任舒生病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是跟那几个店员关系很好吗?不是有室友吗?昨晚认识那个以及骆盂,人呢?

如果他没去,她就顶着这身伤打车?

厍凌不明白。

不要你管。

任舒又低下头,很是回避说:“书改天我会给你送过去的。”

厍凌没见她给骆盂发消息,猜测大概分了店。

任舒最后也没把那份舒芙蕾吃完,甚至于口腔里的酸蓝莓味让她难受。

后背很疼,特别特别的疼。但她不能吭声。

厍凌也只是安静坐在旁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弯着腰,一口一口吃,隔着模糊的灯光,看任舒无声掉眼泪,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