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3/4页)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轰——!”电流在云层中翻滚,一道白光劈开天际,魏婪的脸被分成了两半,一面隐匿在阴影之中,一面映着刺目的光。

闻人晔的眼睛似乎真的被刺痛了,他心虚地别开眼,第一次对“天家恩典”有了抵触之情。

低下头,闻人晔拉住魏婪另一只手,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姿势将魏婪的双手拢在一起,轻声问:“魏师是在怪罪朕?”

雨声嘈杂,魏婪眨了眨眼:“什么?”

“朕问,魏师可是在怪罪朕?”

魏婪反应了一会儿,失笑:“陛下问这个,是怕我报复您?”

他的野心比清河郡的雨还大,但他的心眼儿比针眼还小,谁得罪过他,魏婪都记着。

闻人晔深吸一口气,道:“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谁值得天子害怕?”

装蒜。

魏婪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笑嘻嘻道:“既然如此,陛下还问什么?”

闻人晔也不知道。

他就是想问。

天子素来是任性的,所以他执拗地又问了一遍:“魏师可怨朕?”

“怨啊。”

魏婪毫不掩饰,他抽回手,双手抱臂,微微抬起下巴,“您想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吗?”

雨大浪起,船身在湖心晃动起来,闻人晔顺着推力靠近,伸手压住船沿,将魏婪困在双臂之间。

“朕不愿听这个。”

闻人晔双眸黝黑,里面凝聚着更大的风浪,“魏师,你该说不怨,你该哄骗朕,你之前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偏偏今日要说真心话?”

魏婪笑意全无,他伸手抵住闻人晔的心口,轻挑地上移,停在男人的喉结处。

闻人晔通体生寒,以魏婪之前展现出来的能力,说不定能直接用手指扎穿他的喉咙。

他会死在这里吗?

死在平定叛乱的第二天?

指腹下方是鼓动的脉搏,魏婪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问道:“陛下觉得,我以前都是在骗您?”

【系统:对啊。】

【系统:你不就是在骗他吗?】

闻人晔和系统观点一致,但他没承认,“魏师的话,我分不清真假。”

魏婪偏头低笑了声,拉着闻人晔的手摸自己的脸,“人是真的,不就够了?”

闻人晔垂眸,魏婪的唇上也沾了水珠,这张嘴里吐不出几句真话,满是毒液和剜心的刀子。

他又想说了,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魏师说得有理。”

闻人晔抿唇,瞳色沉沉:“只要魏师是真的,足矣。”

只要你的仙术是真的。

只要你愿意留在殷夏。

只要你能为我所用。

魏婪,朕可以纵容你所有谎言,尽管骗我吧,尽情戏弄我吧,你会用千千万万年偿还我。

我也会纠缠你千千万万年。

**

季时钦奉命出征,但季太尉并没有来送他,季时兴倒是来了,他不善言辞,支支吾吾半天,只能憋出一句:“愿兄长平安归来。”

季时钦知道他的性子,点了点头问:“宋丞相如何了?”

“听说最近能下床了,”季时兴提起这事,心有余悸:“那妖道当真歹毒,居然让年近六十的老人家怀孕。”

论歹毒,宋丞相不遑多让。

季时钦隐晦地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多说,道:“我此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既然中了贡士,就少做些荒唐事,不要让爹娘操心。”

季时兴颔首。

他偷瞄了眼另一侧的夏侯玄,抿了抿唇说:“兄长,你当心姓夏侯的,他这么主动,指不定有什么坏心思。”

“无碍。”

季时钦不放在心上,“兵部尚书想送他来镀金罢了。”

大雨磅礴,夏侯泉穿着蓑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他已经跟着部队出了城,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回首一瞥,城墙上站着抱在一起落泪的爹娘和年仅八岁的幼妹。

再远些的酒楼上,两人并肩而立。

雨幕影响了视线,夏侯泉眯起眼,朦胧地烟雨中,白衣人在看他,黑衣人在看白衣人。

【系统:你的恶名加善名超过十了,开启限定副本:七日远游,玩家可在这七日里选择任意一个职业,每赚到十两白银即可获得特殊道具月光币一枚,一枚月光币可以兑换一块卡池碎片,集齐六十碎片即可兑换道具卡,注意:每张道具卡仅可兑换一次。】

魏婪默默无言。

说是加起来超过十,实际上恶名十,善名零。

回到马车上,闻人晔用内力替魏婪烘干了衣服。

手里捧着袖炉,魏婪阖眼:“我要闭关几日,陛下最近莫要让人叨扰我。”

闻人晔不语,一只手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静的马车内飘着淡淡的熏香,两人难得这样平和的相处,魏婪渐渐犯了困。

恰在此时,闻人晔从锦盒里拿出了一个瓷瓶,“虽然不知道魏师因何受伤,但我不能坐视不理,这药乃是宫中秘药,只需少许,不留疤痕。”

魏婪抬眸,接了过来:“谢过陛下。”

再次陷入沉默。

闻人晔坐立难安,终于熬到马车停下了,药童举着伞跑了出来,掀开马车帘子,另一只手想要扶魏婪。

“不必,给我吧。”

魏婪接过伞,向求仙台内走去。

已经将魏婪送来了,闻人晔本该回去处理公务,但他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犯了什么病,夺过林公公递来的伞,快步追了上去。

“魏师,且慢!”

魏婪闻声驻足,背对着他,面露不解。

闻人晔又想干什么?

捏紧了伞把,闻人晔黑瞳晦涩不明,哑声问:“魏师何时再与朕出游?”

雨打桃花,落了一地。

魏婪回眸,顾盼生辉:“陛下若是想,就再等一场雨。”

人已经走了,瑟瑟寒风吹动衣袂,闻人晔蹲下身,捡起一片桃花,花瓣变成了黄褐色,早已毁在了风吹雨打中。

“小林子。”

闻人晔垂眸问:“朕之前带回来的桃枝如何了?”

林公公弯腰:“回陛下,奴婢每日命人好生养护着,又长了新的花苞。”

无人爱护的桃花只能烂在泥泞里,有人养护的桃花哪怕在不合适的季节照旧开得艳丽。

闻人晔碾碎了变色的花瓣,心中不是滋味。

魏婪是清河郡人,以他的年岁,幼时正赶上清河郡闹灾,恐怕过得不容易。

他是怎么从清河郡走到这里来的?

是否也有人护着他?

有谁能护着魏婪?他那从没听说过的师傅吗?

闻人晔越想心里越堵,他丢开花瓣,起身上了马车,林公公在车外随行,他是闻人晔身边的老人了,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更加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