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报厅(第2/2页)
挂掉电话的两头,各怀心事。
吕鹏转头对手下说:“继续跟兰幼因,但监视等级降为丙,后续再通知。”
而李鹤林办公室外有人敲门,他说一声“进”,便由秘书带进来几个神色紧张的年轻人从情报学校挑的毕业生今天就来报到了。
这是他半年前就跟厅长提出的情报人才培养计划——二厅自己的人才和未来的中流砥柱。他们和保密局虽然名义上是两个组织,但承担的工作有重叠,而且成立之初的人员配比上,也有大量从前军统的人进入各科室入职。李鹤林希望通过裁撤和引进新人,逐渐淡化军统那个体系对二厅的影响,还要告诉保密局,他们那套弄情报的方法已经过时了。
李鹤林依次与他亲自选拔的“新鲜血液”握手敬礼,他清楚地知晓每个人的擅长方向:来自山东的冯天体能出色善擒拿,来自甘肃的赵家良颇通心理战,湖南的许景初懂好几门外语,唯一的女生沈彤则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李鹤林告诉他们今后在二厅各处的轮转次序,态度亲切温和,并且鼓励他们放开手做事,不要碍于新人的身份就畏手畏脚——
“听说我们现在的敌人共产党就不讲究上下尊卑那一套,这当然有弊有利,但我们取其精华,目的都是为了更有效地工作。”
总之,在诚惶诚恐的新晋管培生看来,面前的这位与他们想象中的情报厅二把手多少有点出入。
且不论他说的话其中有几分能当真,单就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在工作场合讲共产党有可取之精华,李鹤林与国防部其他同僚所不一样的地方,可见一斑。
但显然,这样的不一样,也会遇到麻烦。
华中战区传来消息,共军刘伯承部已攻陷河南省会开封。国防部各厅的作战会一个接一个,真真假假的战报还没有厘清,往往就演变成各厅的互相指责。这不,李鹤林就因为战前情报不准确,遭到了第三厅厅主任刘康杰的诘问。
“月初时,我们接到的情报是刘伯承会先佯攻郑州,实际主力方向是往信阳,但现在的情况是襄阳和樊城被围了——李主任,你的看法呢?”
在此前一直不做声的李鹤林缓缓抬起头,盯着刘康杰看了一会儿,才道:“刘主任,你点我的名,是真心想要和我探讨,还是别有所指?”
“自然是诚心向李主任请教,前方部队行军作战,本部队的谍报只能搜索三十里以内的动态,其他敌军动态要靠你们第二厅提供。可是你们的情报有几次是准确的?”刘康杰越讲越激动,又从面前的会议桌上摊开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报纸,“这是早几个月北平的报纸,上面披露了援晋兵团的行军计划,你看看时间,那时候94军还没到西柏坡呢!怎么连这些共产党报纸都比我们的情报部门还要灵通?”
“那自然是因为,制定作战计划的部门有匪谍了。”李鹤林冷冷开口。
“你!”刘康杰涨红了脸,而其他刚被查出共谍的各厅主任也都被戳痛脚,却无法反驳。刘康杰见没人响应自己,又道:“谁又知道二厅没有匪谍?尽喂些虚假情报来扰乱军情,保不齐就是监守自盗,自己人查自己人,什么都查不出来。”
“刘主任,你说话可要讲证据。”
“你李鹤林就是证据,你那些亲共言论就是证据,我看你才是国防部最大的匪谍!”
“老刘,这话过了。”终于有第三人出来打圆场,“理解你着急,但是自家人不要打自家人嘛……”
于是,又一次严肃的、事关党国存亡的会议以鸡飞蛋打的吵架拉架收场。
李鹤林揉着眉心离开是非之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都没注意到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冲自己立正敬礼。
“老师。刚开完会啊?”任少白道。
李鹤林定睛看他,原来是自己在中央军校任教时教过的学生,应该是第十七期,现在在四厅负责军队补给。因为办公室不在同一层,所以少有交流。偶尔听到他的名字被提起时,其中不乏“四厅的任少白要不是散漫没纪律,倒是个可用之才”的评价。前一阵本部查出匪谍,事件没有发酵成丑闻,也有他一份功劳。
“噢,少白啊。”李鹤林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升了科长。”
“没有没有。”任少白连忙道,“学生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说来也奇怪,在任何人面前都少有正型的他,却偏偏对这位昔年的老师毕恭毕敬。大概是因为当年,他确实最有负李鹤林的期望。此刻,又看到他面容疲惫,想是在开会时遇到了难事,便情不自禁地问道:“若有任何学生能帮得上忙的,老师尽管嘱托便是。”
原本是每日都听得到的客套话,但是李鹤林看着面前这个他确实寄予过期望的学生,思忖片刻,道:“倒正好有件事,你帮我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