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Chapter 8(第2/3页)

她攥紧卷子,跑回了三楼教室,直到坐回熟悉的座位,才觉心跳有所缓和。

身旁的座位难得空着,周停棹并不在这里。

他要是在这里多好……

桑如收紧环住自己的手臂,只觉得孤立无援。

过了很久,桑如反复深呼吸直到镇定下来,她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有人发现自己,于是决定回阳台去看是否有人经过。

她满怀期待地等,却只能远远地看见远处通明的灯火。

等得久了便略微释怀,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在这里过夜。

风正卷得起劲,桑如的眼睛被吹得干涩,渐渐困倦,昏暗的路边灯火晕成小小的黑点,又像是镀了光一般,朝这里而来。

桑如瞬间清醒,睁大眼睛俯瞰不远处的身影。

可以确信的是,有人正从风的方向来。

那人的身影被路灯照着,在身后拖得很长,一步一步地朝这儿走。

桑如等了许久,终于等来可以出去的曙光,兴奋感顿时将困意扫了个干净,大声地叫住他:“你好!看这里!”

明明只相隔百米,可那人好像没听见。他微微低头,看不清脸,但行走间板正的姿态隐约透出些熟悉感。

桑如没死心,她又喊了几声,就在嗓子也开始疲惫的关头,那人的步子终于停住。

他抬头,循声望过来,视线与她的在空中骤然相撞。

灯火昏昏,眼前也起了水雾,桑如看不明白他的神色,只知道自己临了抓住的浮木—还是周停棹。

他停下了,桑如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声音被夺去该有的功能,只留在喉间盘旋,见到他,张口怕是会吐露出呜咽。

于是,桑如挥了挥手,周停棹好像也认出她来,忽而加大步子走向这里,走着走着又变成小跑,到楼下不过十余秒的事。

他胸膛微微起伏,开口想说什么却又停住,而后似有些犹疑地问道:“桑如?”

“嗯,”她应声,没时间跟他讲来龙去脉,只说,“我被锁在里面了……”

听起来可怜得很。

周停棹沉沉地看着她。桑如撇了撇嘴,紧接着便见他的身影隐没在楼下,很快又折返,大约是去检查铁门是否能打开。

“周停棹……”桑如叫他,正准备让他去找门卫来,忽然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再一看,差点吓得把手上一直攥着的卷子也扔掉。

排水管道从楼顶直通到地面,周停棹竟然直接徒手攀住它往上爬。

“你在干什么……阿嚏!”桑如急得拍阳台的窗户,打喷嚏的间隙也不忘阻止他,劝道,“快下去!”

他恍若未闻,动作居然还挺干净利落,踩着边上的凸起处,手三两下抓住二楼的阳台边就翻了进来。

真是疯了!

桑如急急准备下楼去看他的情况如何,却在拐角撞进他怀里,听见他闷哼一声,匆忙问:“你没事吧?”

周停棹原本那下意识护住她的手垂下,说:“没事。”

“什么没事?”桑如神经依旧紧绷着,拉着他前前后后从头检查到脚,“刚刚那样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周停棹没答话,任她翻来覆去地检查,过了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桑如气急了。

还“嗯”!知道危险还这么做!

她是打算再说些什么的,可抬头望进他眼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下次……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

单单一个字,让桑如心跳得飞快。

周停棹没戴眼镜出来,没了玻璃的阻隔,视线的炙热程度更上一层,他这样专注地看过来时,便能封锁人所有的惊惧和不安。

目光将人牵引至他怀中,桑如向前一步,重新贴近他,拥抱他。心神在今夜长久的独自等待与徘徊里被高高提起,却于此刻骤然失去挟制,从高空轻飘飘落下。

她埋在他肩窝里喃喃:“谢谢你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背上传来他掌心的热度,周停棹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背,低声一遍遍地安慰道:“不怕,不怕。”

他安抚人的时候总会这样,像大人哄孩子一样,拍拍背,摸摸头,无论是那次考前,还是现在,抑或是多年后她在他怀里颤抖的某些时刻。

周停棹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安慰,无论狂风骤雨是否由他带来,他始终有这样的能力,让人一看到他就会感到一切都有法可解、有路可出。

然而这回的出路可能比较堪忧。

桑如把最后一滴眼泪蹭在他衣服上,抬头,开口时声音还带着湿意:“可是你上来了,我们不就是两个人一起被关在这儿了吗?”

周停棹偏过头,避开视线:“没来得及多想。”

桑如觉得有些意外:“……算了,先回教室再想办法。”

电源已经被切断,现在想开灯也不能了。

桑如被冻得够久,先一步回座位坐下。回头见周停棹慢悠悠地跟过来,看了看她的座位,又看看自己的,随即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起一本书翻开,似乎在看扉页。

“不坐吗?”

“坐。”他说完,坐下来,但总是拘谨,又有点心不在焉。

不知道哪儿来的不对劲,桑如问:“你怎么了?”

周停棹转过身来看她,却一言不发。

桑如很少有被周停棹盯得这样头皮发麻的时候,不禁问:“到底怎么了?”桑如看看他,目光落在他单薄的长袖T恤上,了然,又问道,“你是不是冷了?”

桑如拉下外套拉链,敞开衣服把周停棹半裹着抱住:“这样就不冷了。”

她全然没发觉外套下的另一个人已经愕然僵住。

03/

周停棹被裴峰敲了一次竹杠,要请客一周。裴峰没想到的是,周停棹居然答应了。

是夜,周停棹睡得昏沉,像是只睡了片刻,又似是睡了很久。

再睁开眼时一股比宿醉还难受的眩晕感涌上来,周停棹合眼缓了一会儿,等那股晕乎乎的劲儿消得差不多,他才终于有余力,发现了自己所处环境的不同。

面前是无比眼熟的书桌,整齐地摞着各种试题考卷,上层书架放着课外读物,夹着书签的《国富论》放在一旁。

这都是他高中时读的书……

怔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觉手底下一直压着几张白纸。拿起来一看,字迹熟悉,是属于他自己的。

上面只写了几行字,是封未完成的信:

桑如:

你想过十六岁的宇宙是什么样的吗?

宇宙的存在时长以亿计数,在漫长的生命周期里,十六岁只是一个很小的分支。而无论那时候是什么样的,现在这一刻,没有人会否认它的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