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光阴(第3/7页)

“还记得倏忽的话么?”临别前,项弦忽然道。

萧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记得。”萧琨背对项弦,答道,“第三个预言,我们必须完全相信彼此,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托付予对方……将是这晦暗浩劫中残存的一点光芒。”

“你觉得倏忽知道一切的经过吗?”项弦仰头,望向神树句芒,忽被月色转移了注意力,喃喃道,“你看,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萧琨说:“白玉宫离月亮很近,比人间近多了。”

他们并肩站在月色下,一起抬头,望向那轮满月。

“我不勉强你。”项弦坦然道,“但我想知道,我要去找白鹿。现在我觉得,倏忽的每一个预言,兴许都准确到了不容置疑的地步。”

萧琨望向项弦,眼神十分复杂。

项弦只是朝他笑了笑,转身回往池畔。

“我觉得上一世,也许发生了许多伤心的事罢,”萧琨数着手中那把松子,自言自语道,“否则我为什么不愿想起?”

但项弦没有听见,他已走远了。

万花池畔,牧青山看见项弦独自前来。

“小时候我最喜欢做梦了,”项弦自言自语道,“来罢,白鹿,咱们当真曾经认识?”

牧青山:“想清楚了?”

项弦在池畔坐下,复又躺下,看着天际的明月,闭上双眼,嘴角带着笑意。

牧青山化作鹿形,踏过池面,带起一地涟漪,群鹿退开。

“这样躺着可以么?”项弦像个听话的小孩,双手交叠放在胸膛前,一动不动。

“我不能帮助你辨认,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回忆,哪些是因执念而营造出的梦境。”雄鹿低声道。

“我是智慧剑的传人,没有执念。”项弦答道。

“果真如此?借助白玉宫中充沛的灵力与神树句芒的力量,我能暂时令你想起这些梦,但不一定能让你知道所有,做好随时从梦境中脱离的准备……”

“我赐你黑夜的安宁。”雄鹿那高大的鹿角上泛起微光,无数光点飘浮,没入了项弦的身体。

项弦还想再说句什么,梦境轰然袭来,将他拽向了意识长河的深渊,记忆碎片湍流裹挟着他,令他冲向至为黑暗的深处。

再下一刻,白光爆射,倏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们将在时光的重重考验中爱上对方,只要能做到携手共渡……”

“……相信对方,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托予彼此,将是这晦暗浩劫中,残存的一点光芒。”

往事以梦境的形式呈现。

“我才是当今世上的大驱魔师。”萧琨按着金龙,在旷野上与项弦分别。

“滚!”项弦不以为然,转身离开。

成都城外:

项弦靠近了萧琨所宿营地,萧琨正在篝火旁坐着出神——他必须守夜,但看得出他已很累了。

“那就是你的朋友?”阿黄问。

“算么?不好说。”项弦说,“看我过去,吓他一跳。”

项弦到得篝火后,萧琨已困得意识模糊,项弦从旁蓦然出现,萧琨被吓得不轻,旋即拔刀转身,项弦却抬起双手,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萧琨猛地以唐刀抵在项弦咽喉上。

“喂!”项弦正色道,“你来真的啊!”

萧琨认出项弦,收刀,看了眼简陋的帐篷,项弦又好奇地朝里头看了眼。

“你怎么找来的?想做什么?”萧琨警惕地问。

项弦:“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萧琨头疼得厉害,这一路上,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摆摆手。

项弦说:“累了就歇着,怎么跟被吸了精气似的。”

萧琨复又坐下,垂头不语。项弦坐在篝火前,拨弄火堆,问:“上回一别后,你去了哪儿?”

萧琨:“我沿关中入蜀……”

话说半句,不闻其声,萧琨朝旁侧躺,竟是原地睡着了,项弦解下外袍,盖在他的身上,又到营帐前去看了眼,发现里头躺着一名不认识的少年郎。

清晨时分,那少年离开营帐,一眼看见了项弦。

“你是谁?”少年带着警惕与敌意。

萧琨醒了,一夜露宿虽不安稳,却终究睡了个全觉,较之前几日里的奔波疲惫好了太多,精神尽复。项弦也睁开双眼,却不起来,只打量那少年。

“这是雅里殿下。”萧琨介绍道,“撒鸾,这是项弦。”

项弦想到萧琨的身份,推测这就是辽国皇储了,于是点头,起身去接水,预备煮点热茶喝。

“他是什么人?”撒鸾在项弦背后质问萧琨。

“我的朋友。”萧琨平静答道,“与我一样,也是驱魔师,他是大宋驱魔司使。”

“宋狗?”撒鸾难以置信道。

“我告诉过你什么?”萧琨眉头深锁道,“不能这么说!一路上的叮嘱都忘了?”

项弦提着水袋回来,只是笑了笑,他自然不会与一名凡人少年一般见识,尤其在耶律一族亡国的前提下。

“对不起,项弦,”萧琨朝项弦道歉,“撒鸾自幼生长于宫中,缺乏管教。”

撒鸾怒哼一声,按理说,所有的宋人都是他的仇人,毕竟金、宋联盟,灭掉了辽国,奈何这世上千千万万宋人,他实在是恨不过来,只得摔下帐帘,回到营帐内生闷气。

项弦与萧琨对着近乎熄灭的篝火,萧琨喝过茶,彻底清醒了,问:“你在调查什么?”

“调查巴蛇。”项弦说,“上次一别,你去了何处?”

萧琨告诉了项弦自己在银川被出卖一事,解释道:“西夏沿途尽是伏兵,驾驭飞龙,我不能终日翔空,容易被找到下落,只得带着撒鸾转而南下,途经汉中入蜀,来到成都驱魔司求助,询问心灯所在。”

项弦不久前刚从善于红处归来,同情点头。

“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萧琨说,“上一任心灯之主葛亮,临终前便隐居在成都。”

项弦:“!!!”

项弦万万未料萧琨误打误撞,得到了重要目标的线索。

“还等什么?”项弦道,“走罢。”

萧琨点了点头,项弦起来,到营帐前道:“小殿下,还不出来?我要收帐篷了哟。”

撒鸾年方十四,气冲冲地出外,看了眼项弦。

“让他快滚。”撒鸾朝萧琨道。

萧琨想了想,说:“撒鸾。”

他示意撒鸾到一旁,低声朝他解释,撒鸾眼里尽是戾气,不时朝项弦望来。

项弦很理解萧琨,带着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儿,萧琨一路上定吃尽了苦头,然则情况特殊,他终归不好与亡国皇储一般见识。

萧琨再三保证,最后说:“项弦是我朋友,我看过他……反正他的为人绝对可信。他看不上这些国家斗争,也不会出卖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