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辞行(第2/6页)

萧琨不再说了,把手按在项弦眉眼间,说:“睡会儿罢,有事我叫你。”

项弦听到方才那话时,便想坐起来认认真真地说几句,譬如“咱们已经结契了”,抑或“我待你亦是一心一意”,但想到当下还是头六夜,有什么话,大可过完今夜再说。

项弦渐渐地睡着了,萧琨则还醒着。近三更时,一阵风穿堂而过,拂起灵帷。

“醒醒!”萧琨马上道,“你爹回来了!”

项弦蓦然惊醒,却看不见鬼魂。萧琨施法,灵堂内变了色泽,帷幔上符文显现,时值子时,随着他一招聚集起天地间至阴之气,蓝色的柔光朝着灵堂前聚集。

“这是什么法术?”项弦震惊了。

“非要现在解释?”萧琨说,“快去磕头!我只能支撑一小会儿!”

萧琨是战死尸鬼,身具地渊死者之力,又有幽冥之火在身,自小时已有通灵之能,但不能持久,毕竟身上仍有强烈阳气。

“在哪儿?”项弦茫然地问。

灵堂前的帷幔上,浮现出模糊人影,项弦这下看见了,慌忙就拜。

“爹!”

人影模糊,正是项豫生前身影,项弦顿时新悲旧恸,一齐涌上心头,既想笑又想哭,颤声道:“爹!你回来了!”

人影转身,轻轻隔空摸了摸项弦的头。

“说啊,有什么话?”萧琨催促道。

项弦想来想去,竟是无话可说,跪着道:“爹,你还好吗?”

项豫的影子似乎在笑,说:“很好,凤儿。”

“这是我弟兄真奴。”项弦朝萧琨招手。

萧琨低声道:“见伯父时不要说我小名。”

萧琨也跟着项弦,跪在帷幔前。

“很好,很好。”项豫那影子又说,“凤儿,不可过悲,过得今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罢。”

项弦期期艾艾,哭了几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又说:“爹!我给你看个东西!”

萧琨:“?”

接着,项弦取出了传国玉玺,打开。

萧琨:“……”

“萧琨送我的。”项弦说。

饶是项豫生前博识广知,也被自己儿子给吓得不轻,说:“传国玉玺?!”

萧琨:“……………………”

项弦拿出传国玉玺来给鬼长见识,这番举止实在令萧琨也长了见识。项豫那鬼骇得声音都变了,忙道:“此物从何处得来?绝不可轻易示人!”

萧琨一手扶额。

项弦解释道:“就是给爹您看看。”

帷幔上映着那鬼影又笑了起来,答道:“凤儿,你我父子缘分,虽聚少离多,究此生相伴时光,却已令为父得享天伦之乐。”

“谢谢你啊,我儿。”项豫说完这句后,化作帷幔后一阵清风散去。

萧琨才收了法术,看着项弦。

项弦眼里带着泪水,却笑了起来,萧琨简直没脾气了,摁着他的头,两人又在灵堂前拜了三拜。

翌日清晨,萧琨身着单衣,身处内室,正要解去腕上红绳时,谢蕴亲自过来,为他换上孝服,说:“这个不用解,得戴着它去扶灵。”

萧琨忙躬身,谢蕴待他俩换上孝服后,方笑道:“去罢。”

是日吉辰,萧琨与项弦扶灵出城,身后跟随送葬的子弟,到得项家的族墓前,铲土、种树。项弦取出潮生所赠枝条,插在了族祠外,以保佑本族人丁昌盛。

回到家中除服后,两人方一齐出来见客。项府一时热闹非凡,项弦犹如卸下肩上重任,走进人生全新的阶段。

正朝唁客行礼敬酒时,项弦忽注意到萧琨在另一席畔站着,正与辈分高的族伯族叔们谈笑,不少人已逾花甲,要起身时又被萧琨劝坐。

阳光之下,萧琨那侧颜当真英俊无比,风度翩翩,袖口织着黑纱,身量笔挺。又有一只白隼飞来,停在他的肩头,引得众人十分诧异。

萧琨的笑容只有“醉人”可形容,诸多女眷在侧园内,仍忍不住越过篱墙,朝他张望,并小声谈笑。

项弦回过神,又见萧琨从白隼爪上捋下一张字条,告罪离开,到得没人处去。

“开封来信了?”项弦问。

萧琨马上收起字条,说:“没什么大事,回头再说。”

项弦:“我看看?”

萧琨却不给他,说:“招呼客人要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项弦观察萧琨,见其神色有异,皱眉道:“发生了什么?快说!不然我闹了。”

“没什么。”萧琨转身,正色道,“苍狼来了。”

项弦:“??”

萧琨将苍狼找到开封,与斛律光的一场打斗简略告知项弦,说:“回头再处理罢。”

“哦。”项弦点头。

此刻又有客人找到机会,来到两人身边,萧琨便陡然警觉,朝那人望去。

来人乃是一名身穿风水师袍的男人,斜挎一个腰包,左手手腕上系着一枚铐形的镔铁环,背后负一把油纸伞,身长与潮生相近,较之萧琨与项弦矮了一头。

此人观之近不惑之年,比乌英纵更年长,斜眉圆目,两道浓眉衬得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如电,上下打量项弦与萧琨,正是民间所传的钟馗相。

“项大人,萧大人,”来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名唤甄岳。”

项弦与萧琨停下交谈,一看便知是驱魔师。项弦疑道:“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项弦思考再三,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是牧青山所激发的梦境中的前世记忆?

甄岳与项弦对视,也露出了几分迷惑表情,旋即笑道:“兴许咱们有缘。”

萧琨:“世兄从何处来?”

甄岳言谈带着书生气,答道:“从余杭来,家主令我往汴京去,朝大驱魔师萧大人知会今岁旱情一事。”

“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萧琨看了周围一眼,便道,“甄兄里边请。”

甄岳又道:“来到会稽时,忽闻项老太爷仙逝,正想登门,顺道拜访故人,想必项大人也在,就冒昧叨扰了。”

萧琨忙将甄岳请进厅内,示意项弦,他来招待就行。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项弦擦了把脸,提醒道,“新鲜玩意儿我也要听,别背着我自己就商量了。”

“客人面前,莫要没规没矩地乱开玩笑,让人看笑话。”萧琨警告道。

“见笑了。”萧琨又朝甄岳说。

甄岳问:“夫人在么?”

“在,”萧琨说,“这就遣人通传。”

萧琨来了几天项家,已熟门熟路,不再以客自居,项家人兴许得了吩咐,也将他视作自家老爷。片刻后他将甄岳带到侧园中,谢蕴便出来打了个照面,笑了笑。

“你娘还好么?”谢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