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变故

“我怎么觉得有蹊跷。”项弦疑惑道。

萧琨与那先生道别之际,用了幽瞳,答道:“他担心打仗,家中事务,不过是托辞。”

项弦:“打仗?”

迁至洛阳以后,他们极少与官场打交道,不像居住于开封时距离权力中心极近,郭京又三不五时上门,乃至外界发生了何事,他们几乎从未听闻。

“老伍!”萧琨问,“最近有什么传闻吗?”

萧琨叫来益风院管家,但查宁与一众辽国少年已得到了消息,大部分都是这一个月内发生的。

“金人又要南下了,”查宁说,“我听城里宋人说的。”

“什么时候的事?”萧琨问,“到哪儿了?”

查宁说:“已经到河北真定了。”

项弦难以置信:“什么?!”

项弦与萧琨对视,萧琨说:“换身衣服,去官府里问个清楚。”

两人火速离开益风院,前往官府。是夜方知金兵去后不到一年,竟卷土重来,这一次的开战原因在于一名金国使臣,名唤萧仲恭。

洛阳城守府中,项弦听到这名字时,扬眉望向萧琨。

“那是我族兄。”萧琨说,“此人嘴上油滑,极会站队,历来朝中内斗,俱站住了赢的一方。他又搞出什么勾当?”

洛阳府尹名唤刘参,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答道:“萧仲恭代表金国,前来出使大宋,谈岁贡之事。而据说离去前,官家交给他一封策反的密信,又有贿金数千。萧仲恭回到金国后,将密信与得财悉数上交予完颜宗望,金廷震怒。”

项弦长叹一声,说:“朝廷纵想策反,也不可能留信,这不是落人口实么?”

刘参:“正是这么说。于是宗望、宗翰兄弟兵分两路,西路自太原入关,东路则进犯我大宋河北领地,整个九月,他们攻克了真定。我的同窗李邈李大人落败被俘,如今生死不知。”

“贿赂是有的。”项弦很清楚开封君臣的风格,又道,“拿钱贿赂敌国的使臣,也不知怎么想的。”

萧琨反而道:“金国总会出兵,缺个借口而已。”

在座三人心里都很清楚,归根结底,还是年初金兵围城时,宋廷将黄金白银拱手送人求和,才埋下此后患。回想前事,开封议和简直荒唐无比,更暴露出了大宋的虚弱疲弊,敌人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两位大人不必担心,”刘参又说,“汜水关处尚有五万大军,金兵不过两万,守住洛阳不难,洛阳不似开封,绝不会重蹈覆辙。”

项弦知道刘参人品,去岁通天塔倒,全赖他居中转圜,朝开封送禀的文书亦大事化小,保住诸多辽人的性命。

萧琨却仍不放心,回到益风院后思考良久,望着院内的诸多少年郎,金军正在南下,院中住民依旧不知局势之险峻。

距离上京城破,已有三年了,如今最小的孩子也已六岁,当初之难仍历历在目。

“江南有地方能收留吗?”萧琨忽道。

“你怕洛阳也有危险?”项弦想了想,说,“这么多人要再迁徙,不是一件小事,好不容易才习惯了新的生活。”

益风院若要再次搬迁,势必只能往南方走。

“送往会稽,”项弦想了会儿,又说,“让我娘与迎秋照看大伙儿,像查宁这个岁数的,已不需再待在家里了,得出去找活计了。”

“这么多契丹孩子,”萧琨又道,“突然出现在会稽,我怕给你家惹上麻烦。”

“那倒不至于。”项弦随口道,“你实在担心的话,送他们去杭州?”

项弦知道萧琨仍在犹豫,且洛阳也并非如此容易被攻破,这座千年古城在漫长的岁月里经历过诸多战火考验,但凡军民上下一心,一定能守住。唯一担忧之处,就只有战死后释放出的戾气,只要金军不破城,想必尚能收拾。

“甄家应当能收留,”项弦说,“由我出面去求。”

他知道萧琨脸皮薄,不愿求人,萧琨却叹了口气,说:“再看看罢,一时半会儿也未定。”

两人又望向深秋的天际银河,项弦说:“你在看天脉?”

“是的。”萧琨说,“自从天魔宫陷落后,天脉就被浓重的戾气污染。”

“现在是怎生模样?”项弦问。

“原先是白色的,”萧琨说,“与银河相汇,在西北处分支,落向地平线;如今则泛着暗紫色。”

巫山,妖族圣地。

潮生站在圣地前,望向夜空,天脉泛着暗紫,流向西北之地的昆仑,在那里与地脉相交错,沿巨树句芒汇入大地。

这些日子里,乌英纵一直在清理圣地,他将巴蛇的尸体运到山外扔在江边,召集猴子们把地面清洗得干干净净,重新布置了他们的新家。

潮生则沉默地在旁看着这一切。

被带回人间后,潮生跑不掉,却也不开心。两人交谈变少了,像私奔后的情侣,潮生的心头始终沉甸甸地压着石头。

乌英纵在白帝城买来了一应所需物资,入夜后,在圣地外围挂起灯笼,漫山遍野的灯光映照着妖族圣地,犹如神话中的妖界。

因这大妖怪的搬迁入住,四面山上的猴子猴孙全来了,乌英纵俨然成为了本地的妖怪大王,凡事俱可指派猴妖、猿妖们去跑腿。

唯独潮生不能离开,他试着好几次走出圣地,乌英纵也不拦着他,毕竟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猴子们跟着。他不认识路,转过几圈,肚子饿了,只得再次折返。

“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有一天潮生终于问了。

“一辈子。”乌英纵说,“待到我死,你就可以走了,想去当什么随你。”

潮生穿着新衣服,坐在圣地内,每天乌英纵都准备了精致的饮食,圣殿中灯火通明,潮生犹如被抢亲来的新娘。

他赌气般地不再抱乌英纵,乌英纵也不勉强他。

“要么,”潮生看了乌英纵一会儿,尝试着找个折中的办法,说,“咱们还是回红尘中去罢?”

离开驱魔司后,乌英纵便换了一身装束,穿着猎户般的兽皮袄,犹如山贼头领,又像是这里的“老爷”。

总算也轮到他当一次老爷了。

“你还是喜欢热闹,”乌英纵喝了点酒,说,“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成都玩。”

“不,”潮生说,“我是说,咱们再去游历,去一些我没去过的地方。以一年为限,去哪儿、做什么都可以,到得时间结束,你就送我回白玉宫去,这样行么?”

“不行。”乌英纵一口回绝道。

潮生打量乌英纵,心里涌起悲伤,他依旧很爱乌英纵,自第一次见面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便觉得与乌英纵的缘分犹如早已被注定,乌英纵的平和稳重、风度翩翩,让潮生心生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