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断剑

萧琨与项弦都没有说话,而在那奇特的灵气交汇中,心脏处的内丹开始缓慢地搏动。

“所以呢?”萧琨睁开双眼,却发现潮生已有点冷,进浴池去泡澡了。

项弦:“检查出什么?”

“什么也没有,”潮生说,“他没有生病,但这么做,能舒服点儿?”

项弦:“哦,原来你在装病。”

“我没有装病。”萧琨满脸通红,松开手。

潮生忙道:“不是痼疾,至少我没看出来,也许是你在运劲时岔气了?我觉得项弦的真气,能帮助你理顺经脉。”

“是,”萧琨说,“确实舒服多了,谢谢你,凤儿。”

尽管项弦仍然充满疑惑,但他相信潮生,只要并非性命攸关,就一切都好说。

是夜,项弦慷慨解囊,吩咐客栈备了一桌好菜,其中诸多山珍、河鲜与往常相似,唯独一味清水滚豆腐既似白玉,又若凝脂,是上回萧琨来时不曾吃过的。

“人间的东西居然这么好吃!”潮生吃过都江堰的美食佳肴以后,开始感慨不虚此行,照旧捧着锅猛吃一通。

饭后,两人把酒夜谈。

项弦总觉得此情此景,很有熟悉感,仿佛他们天生就理应这么相处,又问:“明天去哪儿?”

“找一只妖的下落,”萧琨说,“到了你就知道。”

“又是这句。”项弦简直拿萧琨没办法。

萧琨将困得不省人事的潮生抱回房中,再出来时案几已收拾过,项弦正喝着一份甜醪糟。

“你就像小孩一般,”萧琨说,“总喜欢吃甜食。”

“说得你有多了解我似的。”

项弦对照先前画下的地图与写就的名单,再一次检查萧琨带来的同伴名字,这些人他大多不认识,还天南地北的,想到要去将他们凑齐就头疼。看着看着,项弦突然想到,如果沈括还在世,他会做什么呢?

“在想你师父么?”萧琨也倒了点醪糟喝。

项弦色变,抬眼,萧琨马上解释道:“我没有窥探你的心,只是猜测。”

项弦略带怀疑,萧琨又说:“是不是在沈括大师去世后,就没什么人能与你聊到一起去?”

项弦:“实话说,这些年里,我向来是孤身一人,老乌虽是我管家,凡事却很难与他商量;阿黄是我的好友……”

“它也不关心人间的事。”萧琨接上话头。

项弦说:“你是唯一一个,算能说上话的。只是你思虑太重了,心事多得要命。”

萧琨解释道:“明天目标,是抓一只入魔的妖。”

“没关系,”项弦起身,拍了下萧琨的肩,说,“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萧琨还想解释,项弦却回了房。

项弦将潮生推进去少许,自己睡在榻畔外侧,心中百感交集,萧琨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生活。

项弦平生最在意的,就是无法完全使用智慧剑,更因预言中的“剑断”而生出心结,甚至说执念也不为过。只有萧琨那双清澈的蓝眼睛,能令项弦安心,当他望向自己时,项弦的混乱与不安便得以减轻。

他的眼神很熟悉,那远非相识与相知后的熟悉感,而是同样的眼神,项弦也曾在另一个人那里见过——师父沈括。

再想想,还有他的母亲。

那是爱与关切的流露,萧琨就像一名兄长般,包容着不懂事的他。

我就是个没用的家伙啊……项弦想起许多事,复又郁闷起来,虽说技艺高强,可这些年里四处奔波,也没真正地做成了什么,如今他必须面对充满变数的天魔转生,却仍未准备好。

负面的想法不住堆叠,在这静夜中越堆越多,项弦开始明白到最初朝萧琨发火,缘因他自己的不安,实际上是生自己的气,反而是萧琨一直在道歉。

愧疚感随之而起,项弦正要起身出去看看萧琨时,房门发出轻响,他倒是先进来了。

项弦保持安静不动,只听萧琨轻手轻脚入内,在榻下铺了毯子,和衣而卧。

“喂,”项弦侧头问,“你不冷么?”

“不。”萧琨躺着,小声答道。

“上来睡,”项弦说,“我与你换,我不怕冷。”

萧琨答道:“不了。”

萧琨正回忆着诸多与项弦在一起的过往,觉得这次因果回溯后,自己做错了许多事,正在反省。虽然如今自己更了解项弦,但不知为何,却也更容易令他生气。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项弦说,“我就不明白了。”

萧琨听到这话后,便慢慢地起身,到榻前来。

项弦想了想,让出一小块位置,说:“一起睡罢。”

萧琨看了项弦一眼,没有再说,项弦抬脚,将被子朝他身上盖了少许,两人贴着,萧琨暖和了许多。

“还痛不?”项弦又问。

“不。”萧琨也不知道自己在执拗什么,闭上了双眼。

翌日,潮生气喘吁吁地跟在两人身后爬玉垒山,说:“哥哥们,走慢一点。哇,好大的河!”

项弦:“这就是都江堰,李冰所建,有了它,成都才是鱼米之乡。”

他们来到二王庙前,距离庙会尚有半月,今晨庙内尚无香客,一片孤寂冷清,唯独香炉中烟雾四散。萧琨站在庙宇前,长身而立,腰畔斜佩着两把唐刀,既似少年英侠,又隐有尘外剑仙的气质。

在这隆冬之际,香雾缭绕之中,萧琨与二郎显圣真君像相对,一般地俊美,风度翩翩,当真是一幅美景。

“许的什么愿?”萧琨转头,突见项弦站在功德箱前默祷。

项弦看了萧琨一眼,扬眉,不说话,意思无非是:你猜?旋即解囊,往功德箱里头扔了一点碎银。

萧琨闪电般出手,抖项弦的钱囊,项弦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说:“做什么!”

稀里哗啦的碎银全部掉进了功德箱里,项弦抓住钱囊时里头已经空了。

“要虔诚。”萧琨说。

项弦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项弦看萧琨转身离开,问,“你不许愿吗?拿来!”说着陡然出手要抢萧琨的钱囊。萧琨报复成功,心里正好笑,未料还有后续,马上喝道:“住手!”

两人正争抢,奈何萧琨失了先机,自己的钱囊也被项弦抢去,忙道:“咱们只剩这点盘缠了!适可而止!”

“你先整我。”项弦抛了下钱囊,萧琨骤然出手要夺回,却扑了个空。

项弦想了想,没将萧琨的钱也一起扔进去,说:“你的钱现在归我了。”

“随你,”萧琨只要别身无分文就行,钱在谁身上不重要,说,“拿去就是。”

潮生分不出俩人何时在逗趣,何时在认真争执,生怕两人又吵起来,忙道:“取出来不就好啦,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