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页)
这条路人虽然少,可也有些宫人来往,她好歹是一个嫔妃,怎么能跪在路边被人肆意轻看?
方才听她们话中说起珂贵人,难道是珂贵人让她跪的?
“熙熙!”
天黑视线差,桑青筠急忙过去看她的情况,借着手中灯笼的光,总算看清她身上没有什么别的痕迹,只是衣裳脏了。
黎熙熙万万没想到这时候能看到桑青筠,一见到她,顿时委屈的流泪:“姐姐,你……”
她原本想问她怎么会在这,可一看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就知道,一定是给那位公公拿药去了。昨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姐姐现在已经心力交瘁,黎熙熙实在不愿意她再担心自己,话到嘴边只变成了:“姐姐你快去忙你的吧,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可在这个宫里,桑青筠在乎的人除了谭公公便是黎熙熙了,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她低声问:“究竟出了什么事,珂贵人为何责罚你?”
如此问完,黎熙熙还没说话就哽得开不了口,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还是一边陪着跪的宫女乐然看不下去了,哭诉道:“姑姑,您既然是认识咱们小主的,肯定知道小主是最没心事的一个人了。她平时不与人多来往,也从不参与那些是非,整日里乐呵呵的没心事,无非只是爱吃了些。可宫里的人拜高踩低惯了,知道小主不得宠,所以近来在份例上都多有克扣,给的饭菜也越来越糊弄。小主失势,咱们做奴才的也要受罪,小主心疼奴才,拿出自己的体己钱给尚食局塞银子换些好的吃食,不想今日才领了晚膳出来就撞见了珂贵人。”
“珂贵人不满当初陛下赏赐给小主辣炒凤舌,更不满小主竟比她还有钱,能去找尚食局换菜样,所以不光抢走了小主今日买回来的菜式,还对小主多加贬低,说小主是穷乡僻壤来的,就算进了宫也不过是最卑微的蝼蚁,无人会理会,如此种种不堪人听。”
乐然哭着说:“可当初珂贵人自己都是宫中的宫女出身,侥幸被太妃挑去伺候陛下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她这样盛气凌人,还不都凭的是贵妃今日之势,只可怜小主这么好还要被那起子人作践。桑姑姑,难道咱们出身低微,就活该被如此欺凌吗?”
这般将前因后果听完,桑青筠原本紧抿的唇愈发咬紧了,手也一点点攥上身侧的衣摆。
她的眼睛漫上寒意,分明是初夏,却只觉得浑身彻骨的冷,眼前尽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让人连一丝温暖和光明都找不到。
先是谭公公,再是黎熙熙,这几日所遭受的一切,都让她饱尝了身为下贱的苦楚。
可她再愤怒又能怎么样,夺回自己的尊严,就这么站起身不管不顾吗?
珂贵人是贵妃的人,皇后养胎放权,更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惩处珂贵人和她背后的贵妃。今日黎熙熙若不能让珂贵人满意,来日她们又要给什么羞辱和惩处?
黎熙熙只是一介从八品的充衣,身份无论如何都高贵不过珂贵人,她的身份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个御前女官来得让人高看几分。何况她身处后宫,桑青筠身在御前,她的手能伸到这么长,又能次次都帮她吗?
她曾以为走到今日这地位便已经能够保全自己和所爱之人,不曾想,那些人不过是看她有些利用价值才稍给好脸,她和外头的一根野草并无分别,都是抬脚便能碾死的虫子。
出身卑贱,无权无势,在哪里都只会为人鱼肉。
桑青筠眼睁睁看着谭公公浑身浴血险些丧命,眼睁睁看着自己视为妹妹的黎熙熙跪在路边受人冷眼,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因为她们的身份卑贱,所以只能成为高位之间的靶子,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握在手里。
凭什么?
她入宫多年战战兢兢,从未做错过任何事。谭公公身居少监一职,未曾贪过后宫的一分一毫,黎熙熙更是从不曾想过争宠,连一点好的吃食都要花娘家带来的银钱。
他们做错了什么?
她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无权无势无倚仗,就是大错特错。
从前她总想逃离风暴,可风暴从未想过要放过她。
桑青筠缓缓落下一滴泪来,左手提着的药材散发出浓郁的苦味,混着晚风吹到她鼻子里,彻骨的苦涩。
她没说什么,以她如今的身份,她也什么都说不了。她只能紧紧抱住黎熙熙,和她说:“珂贵人短视无心机,你现在起来亲自送去一包银子,好好夸捧她一番,此事应该就能了结。”
“在宫里不宜漏财,你便说这是你仅存的银钱,珂贵人心里得意便不会太为难你。”
说罢,桑青筠闭上双眼,任由泪水流下,眼睛酸疼:“熙熙,是姐姐没用,姐姐这些日子疏忽了你,不能保护好你。”
黎熙熙听完心里也觉得难受,可察觉到桑青筠的情绪变化,更怕因着自己的事影响她,急急忙忙道:“这和姐姐没关系,怪只怪我自己不求上进,和姐姐有什么关系?姐姐,你才拿了药一定急着回去,快走吧,我这就按着姐姐的吩咐去找珂贵人,到底不算什么大事。”
桑青筠红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只是温柔地替她将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又托着她站起身:“去吧,有事直接来寻我。”
看着黎熙熙在宫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夜色里,桑青筠弯腰重新将地上的药材整理好提在手里,抬头一看,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她左手执灯,在看不见尽头的路上摸索着前行,引路的微弱烛火明明灭灭,所经之处,晦暗悄无声息的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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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瑶华宫。
元贵妃和聂贵嫔二人坐在一处议事,心腹宫人们都守在外头。
贵妃明显是焦灼不安,心绪难宁,她脸色十分难看,甚至坐都坐不住,不住地在殿内踱步。
“你说,如何是好?”
聂贵嫔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密信,轻叹了气:“有曹鑫帮你盯着,他们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只是谁能想到,桑青筠和谭二竟有如此关系,她藏得这么深,也真是够谨慎的。”
如此说着,聂贵嫔的眼神暗了暗:“再一个,咱们也没想到陛下竟然对她宠信到如此地步,都已经歇下了还命戴铮去请给她太医。虽说是御前的人,可这脸面给的也太多了些。”
“真是一群混账!”
贵妃越想越觉得生气,除了陛下为她请太医医治谭二无疑是打了她的脸以外,更生气于桑青筠的心机实在深重,不光一直对外藏着她和谭二的关系,更是藏着她和皇后的关系!
亏她当初对桑青筠如此客气,如此礼遇,一直想着将她拉拢为自己的人,如今看来全是装模做样诓骗她罢了。她和谭二如此亲近,谭二又是皇后的心腹,桑青筠怎么想都只会是皇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