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桑淑仪?
在场的不光是桑青筠愣住了, 就连自小跟在陛下身边的戴铮,乃至御前一众人都怔了怔。
秀女入宫最高封至贵人,宫女出身更是一般从选侍开始做起, 本以为陛下格外给个充衣、宝林之类的位分便已经很抬举了,不曾想她竟然一入宫就是从五品的淑仪,这是何等的尊贵!
是因为女官的身份不同, 还是因为她在御前三年与旁人多些情分,不管怎么说, 陛下都待桑淑仪太好了。
要知道在宫里,位分可不仅仅是一个称谓的区别。位分代表了尊卑,代表了地位,更从衣食住行都截然不同。
比如若是选侍,身边只能有一个贴身宫女伺候, 每餐一荤一素一汤点便很好了,可若是淑仪, 不光能有十个宫人伺候, 每个月分得的首饰布匹茶叶炭火等就不是选侍比得了的,不光可以不住厢房住偏殿,出行还能有自己的步辇。
宫中分娘娘、嫔主和小主, 贵人及以下都是小主,除特殊情况或极偏远的地方可传小轿以外,其余时候都能步行。
后宫这么大,日日步行是最累人的, 就像当初还是贵人的徐氏和现在的赵贵人, 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是要靠走路的,若住在偏远的几个宫殿更是累人。
贵人到淑仪是一个分水岭,婕妤到贵嫔也是, 底下的人一旦到了从五品,在宫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
“奴婢给桑淑仪请安,嫔主万安。”
殿内的宫女们立刻跪下来向桑青筠请安行礼,黑压压的人头跪下去一片。
桑青筠坐在桌前看着底下的人待她如此变化,心中顿时滋味难言。
仅仅一夜之间,她就从跪着的人成了坐着的,从事事谨慎小心的奴婢变成了宫里的主子。
人与人之间只是一个身份,一切便是天差地别。
“都起身吧,不必多礼。”身份骤然改变,桑青筠还有些不适应,但宫里的规矩她很清楚,不必任何教她也做的很好。
一夜之间登上枝头当凤凰,还是从女官变成淑仪,若放在很多人身上,恐怕都忍不住得意忘形。
但她无意摆谱,更从未没忘记过自己是从底层出身的,比任何人都要能体谅她们的不易。
何况她得宠从不是为了当什么人上人,为了荣华富贵,她想要权,是为了复仇,为了给谭公公和黎熙熙还一个公道。
偏殿里陈设简单,桑青筠只能坐在圆桌前梳妆,好在戴铮会来事,不光按着陛下的吩咐带了宫裙首饰,更细心的将胭脂水粉和梳篦等一应带了过来。
有这些东西,她从头到脚的装束都能齐全,等收拾好再出来的时候便是正儿八经的宫妃,谁也不能小瞧一眼。
描眉画眼,细挽云鬓。罗衣加身,脚踩锦屐。
她本就生得肤色赛雪,眉目如画,更难得有一身不俗的清冷书卷气,这般精致的装束下来,不是天上的仙子又是什么,几个御前宫女伺候了那么多嫔妃,这会儿仍不禁暗暗惊艳。
“奴婢从前就觉得您生得美丽,不曾想好好打扮一番更是惊人,陛下若瞧见一定会喜欢的。”
陛下已经先一步去了勤政殿批折子,等她收拾好后得就得先回云岚殿去,挑选宫人,安置宫室,还有的要忙。
何况明日早起就得去向皇后请安,她封位的消息今日会在后宫发酵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明早不用想也知道是腥风血雨。
那也无妨,她既来了就不怕明刀暗枪,没什么好怕的。
桑青筠淡淡一笑:“你们辛苦了,等我在云岚殿安置自会命人给你们送赏,也算是从前共事的情分在。”
“奴婢多谢嫔主!”
她被搀扶着起身,偏殿门口已经停好了一乘步辇,这会儿日头已经出来了,外面十分燥热。
可步辇不光有四个人抬着,更有华盖遮挡,宫女挡光,在炎炎夏日也能舒适些许。
桑青筠登上步辇从丰元殿偏殿一路往云岚殿方向去,周遭经过的宫人接二连三的退到墙角低头行礼。
待知道是桑青筠封了位分都皆惊诧地睁大了双眼,消息很快随着戴铮宣读的旨意传到了六宫。
一时间,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流言纷纷,如何揣测的都有。
这厢,桑青筠不疾不徐的走进云岚殿内,殿内已经供好了冰块和风轮,凉风拂过燥热,为她消去了不少暑气。
云岚殿是陛下寝宫太极殿的后殿,地方宽敞、装饰华丽更是不必提。
但里头最难得是风轮,这在夏日可是稀罕物件,并不是谁的宫里都有。
再一个,每逢夏日后宫的嫔妃们都有例冰供应,可冰拢共就那么多,这个分多了那个就少了,说到底还是位分越高越得宠的才过个舒服的夏天。
主子们都如此,奴仆便更是只能靠冲凉和躲阴来避暑,何时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
是以,只有跟对了主子还能有好日子过。
如今桑淑仪才刚封位,陛下便给这么多的恩惠,她们自然个个把桑淑仪当成一条明路,兢兢业业的伺候。
这会儿一见嫔主进来,二十个宫女二十个太监立刻跪着齐声高呼:“奴婢/奴才给桑淑仪请安,嫔主万福金安——!”
戴铮已经在跟前候着了,这会儿见了她笑着说:“都是奴才刚刚去给您选的,个个都好。陛下说了,要您自个儿选合眼缘的。”
桑青筠坐在主位上偏头瞧了一眼,宫女里为首跪着的人便是蔓姬,她不假思索点了她:“蔓姬做我的管事宫女,管事太监的位置我另有人选,余下的还请大监为我挑选,只要身世清白,秉性良善即可。”
“身世清白”这四个字她不着痕迹地说重了几分,戴铮当下就知道了她在担忧什么,走上前在人群里从前到后地叫了几个名字,说道:“日后你们伺候桑淑仪,定要一心一意,办事勤勉,不可有误。”
桑青筠初入后宫,最忌讳身边伺候的人里有别人的眼线。他们在御前也有数年情谊,自然要帮她稍微筛选一下。
被叫到的人欢天喜地的谢恩,唯有蔓姬眼中眼中带泪,看着桑青筠满是心疼。
等安顿好下人,桑青筠摆了摆手示意底下的人先出去,只留下了蔓姬一人在身边。
她示意蔓姬坐,低声问:“小福子今日有送消息过来吗?”
蔓姬摇摇头:“还没有,谭公公中毒的太突然,小福子一个从宫里出去的奴才,势单力孤,恐怕那头不是那么轻易能查完的。”
桑青筠摁了摁眉心,只觉得里头酸疼,浑身也酸疼,可即使身体再痛,也不及心痛。
她让蔓姬拿出自己之前所有的积蓄出来,声音仍在微微颤抖:“把这些都给小福子,让他选一块上好的墓地安葬谭公公,再好好请法师做场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