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拿过纸条, 桑青筠心里一沉,知道纪嫔这是下定决心了。

她不放心地问:“此事没有旁人看到吧?”

小福子谨慎地摇头,桑青筠这才放下心, 将手中的纸展开去瞧。谁知上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看着手中空无一物的纸张,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漫上来些萧索滋味来。

也是, 写了和没写意思都是一样的,纪嫔恐怕病得连抬笔都不能了, 只要送出信息来给桑青筠知道就是了。

她命人将纸张烧了,再收拾齐整,乘上步辇准备赴宴去了。

今日排场大,说是春日宴,实则是交谊。除了正午的午宴, 一上午都在御花园内赏景闲谈,这是皇后为自己搭的戏台子。

纪嫔果真有盘算了, 选在今日, 恰是最好不过。

今日诰命夫人们都会带着自家嫡出的姑娘来赴宴,纪家自然也要来人。

只是稍微想想那时的画面,桑青筠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沉下去。

“娘娘, 昨夜才下了一场薄薄细雨,今日还冷呢,您当心些,”蔓姬替她系上披风, 又扶着登上步辇, 甬道内忽地卷起一阵冷过来,吹得人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起——”

四四方方的天上头是艳阳高照,前方的甬道却深得像看不见底,一线隔开天上地下,好不容易走到太阳底下,日头却像没照到桑青筠身上似的,还是那么凉。

昭阳宫离御花园十分的近,刚一靠近就听到拱门内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细细听去,都是些陌生的,清脆的笑声,无忧无虑,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宫廷的向往。

门口值守的小太监高声喊:“明妃娘娘驾到——”

桑青筠被搀扶着走下来,缓缓走到前头的亭子里去,周遭的人立刻接二连三的福身向她行礼,视线也都投射在了她的身上。

若是旁人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阵仗,可这位是陛下身边极得圣宠的明妃,身怀六甲,最是金贵。今日难得近距离能说说话亲近一番,怎能不让人好奇?

起先听皇后娘娘说明妃养胎不便出来的,没曾想竟有幸一见。

桑青筠温声开口命众人免礼,身侧立刻接二连三的围上来几个攀谈的夫人。

这些夫人各个都出身名门世家,谈吐见识皆不凡,桑青筠头一次以妃嫔的身份和她们交谈,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可很快便能谈笑自若,毕竟这样事将来还有许多。

若皇后不在了,这些事总要她和德妃挑起来。

稍微闲谈了片刻后,桑青筠搭着蔓姬的手入席,皇后已经坐在最上面的主位上了。

蔓姬借着倒茶的功夫轻声说:“娘娘,皇后娘娘的脸色不大好。”

桑青筠淡笑:“今日本是她为了收拢人心才办此局,并未想过我会如此‘厚颜无耻’,何况趋炎附势是人性,她眼睁睁看着我被众人簇拥怎么能心甘?自然觉得我坏了她的事。”

“但今日人多,她不会当众发难,倒也无妨。你看徐才人,不也在那群姑娘堆里左右逢源吗?”

蔓姬冷哼了声:“她一个已经进了宫的才人,还以为自己是未出阁的姑娘呢,混在年轻的姑娘堆里充老大。”

桑青筠看了一眼,弯唇无言的笑了声:“她在宫里不过一个才人,可在姑娘眼里却是高不可攀的嫔妃,又有徐氏的出身,怎能不得意。再说了,陛下年轻俊美,登临天子,想入宫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蔓姬顿时笑起来:“那这主意可就打错了,陛下心里可容不下旁人了。”

说话间的功夫,来宾和嫔妃们陆陆续续的入席,各人的面上皆是满面红光,衣衫华美。

一侧的沙漏正在计时,就在快要漏完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前喊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场面很是有了些小小的骚动,尤其他此刻已经换上了月白色的常服,看起来不似高高在上的帝王,倒似翩翩贵公子。

光风霁月,朗月松风,若他不是帝王,在外头想要议亲之人恐怕如过江之鲫。

众人起身行礼,桑青筠却安坐着没动,她们看在眼里,愈发惊讶了。

谢言珩坐在最上头的龙椅之上,淡笑道:“今日春日宴,既是宴席,也是赏景,一切随性为主,莫要拘束。”

陛下肯赏脸来,皇后的面上也有光彩,她举杯笑着说:“今日难得齐聚在宫中赏景,都是陛下特许的恩典,臣妾敬您一杯。”

谢言珩举杯淡淡道:“朕自然与你们同乐。”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皇后面色更喜,拍手示意歌舞上前来。

几个穿着桃色舞衣的舞姬立刻上前来翩翩起舞,为众人娱兴,园内春光正好,彩蝶环绕,底下的人也闲谈交际起来。

皇后难得有可以和陛下单独说话的时候,她格外珍惜,但又担心陛下对她仍有不满,便将二皇子推出来:“陛下,煜儿许久不见您了,最近时常和臣妾说心中十分想念。”

“今日国子监休沐一日,他非要跟着过来,臣妾只能由着他来。”

二皇子上前,眼神看起来恹恹的没气色,又有些怯生生的。

谢言珩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摸上他的额头:“煜儿的身子可大好了?”

皇后知道陛下在说什么,此时也叹了口气,颔首道:“太医说煜儿的病是好全了,可经上回的事一闹,他便时常郁郁寡欢,一出门就有些畏惧。”

“太医说他原本年纪尚小,禁不起折腾,如今只要安心休养一阵子,时常关怀,如此慢慢就会好了。”

皇后这么说,一是在提醒陛下不要再把他送到旁人处,二也是想借机修复夫妻关系,希望陛下能常来陪伴的意思。

谁知谢言珩觑了皇后一眼:“既是如此,何不让他安心休养,今日人多,让他出来岂非又受凉又受风。”

“煜儿本先天体弱,需要安心调理,他连番受惊,又有你……”他顿了瞬,到底没当着孩子的面说得难听 ,“你也该细想想,煜儿为何会这般。”

二皇子天生体弱,但太医说过,只要精心养着,等将来长大后就能和常人无异,习文习武都不成问题。

可皇后要强,不足五岁就让他去国子监,又玩弄权术误了他,如今看着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再与大皇子的沉稳聪慧相比较,谢言珩怎能不怒。

今日皇后的打算,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有这样的生母,煜儿的身子怎么可能养得好。

陛下如此发难,皇后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可碍于此刻情形,皇后只能将二皇子拉回来,死死压着情绪,低头道:“是,臣妾自知照顾煜儿不利,还请陛下恕罪。”

谢言珩并不愿多考虑皇后的心情,反而将二皇子带到自己身边来,温声道:“煜儿,朕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去皇太妃的秋千上玩,不如你这会儿去和皇太妃玩,她那有你爱吃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