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5页)

抽屉卡住了,梁昭夕拉不动,她抬眼看向江芙黎,目光冰冷凛冽,吓得江芙黎愣住,她不顾会不会受伤,猛然加重力气,哗啦一声拽开。

发卡就躺在那里,像个被遗忘太久的小孩儿,脏的,旧的,被藏起的。

梁昭夕抓起来,颤抖着攥进手心,对上江芙黎悚然瞪大的眼睛。

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江芙黎长得确实有些像她,尤其小的时候,更像,她们年龄只差三个月,七岁时的身高体重基本相同,舅舅又声称喜欢她,把女儿按照她的样子打扮,连发型都一模一样。

所以呢,发卡为什么藏在江芙黎这里,是不是已经昭然若揭。

梁昭夕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她静静问:“那天,是你去见我妈了?”

江芙黎浑身冻住,张着嘴失声,某个笼罩她十几年的魔咒,让她一步步从愧疚到心虚,再到惧怕,以致憎恨上梁昭夕的魔咒,在这一刻毫无准备地猝然掀开。

梁昭夕怎么知道的?!

她奔着抽屉来……

视频?她的VLOG里露出端倪了?!

梁昭夕慢慢逼近,再次问:“是不是你爸带着你走了医院别的门,让你代替我,去见了我妈最后一面。”

她突然厉声,清甜的嗓子只剩嘶哑:“说话!不是我去晚了,是你装成了我,让我妈以为你是我,是不是!”

江芙黎瞪大的眼眶里无意识通红,被逼得往后倒退,她脊背贴到墙上,本能想要否认,梁昭夕的眸光却像一把尖利的刀,割开她早已涨满脓血的心,她不知道梁昭夕是跟谁学的,有了这幅慑人的压迫感,那些谎话到了嘴边,竟然说不出口。

梁昭夕揪住她领口,把她往起一扯,瞳仁泛红:“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遗言,你看到她的样子了吗,为什么你要替我,因为她给我留了东西,什么——钱,是钱,对吗?”

过去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在江芙黎的表情里成为鲜血淋漓的创口。

梁昭夕唇角发颤,极力撑着平静的语气,把她拽到面前咄咄逼问:“所以我的舅舅,猜到了我妈有遗产留给我,才临时让你假扮我,得到了那笔钱,从此江家如有神助,飞黄腾达,十年后家业破败,再把我卖掉换钱,是吧?”

江芙黎拼命吞咽,脸上血色尽失,当年那个傍晚的种种情景,姑姑血肉模糊的脸,垂死的表情,艰难抚摸她头发的手,都像这些年的每一场噩梦一样,把她死死压住。

梁昭夕仿佛看到当时,她午夜梦回,多少次梦到的,幻想能见妈妈一面的病房,她一字字说:“她那时候看不见,也听不清了,对吗,她只能摸,摸我的头发,甚至那个她熟悉的发卡来辨认,她都说什么了。”

她怒视江芙黎,清亮的眼角里爬满血色:“说,不然我弄死你。”

江芙黎瞪着她满眼染红的样子,犹如看到病床上的姑姑,精神在临界上崩溃,声音变调地喊:“她说她对不起你!”

一句话出口,就犹如洪水冲破堤坝。

江芙黎被迫进入到噩梦里,不受控地吼:“她说妈妈不是不爱你,只是想给你拼命多赚钱,怕你以后受苦,妈妈让你孤独,是妈妈错了,可是来不及了,昭昭乖,妈妈要先走了——”

姑姑把账号和密码背给她,还嘱咐她不要相信任何人,那道被烈火烤过,粗哑难听的声音,她永远忘不掉。

“她还挣扎着要来抱我,”江芙黎咬牙切齿,浑身抖动,“她像个脱皮的鬼一样,居然要抱我!”

梁昭夕问:“你让她抱了吗。”

江芙黎不说话。

梁昭夕抬起手,果断一巴掌抽到她脸上,第二次问:“你让她抱了吗。”

江芙黎哭着大叫:“我没有,没有!我害怕!你没见过,不知道有多恐怖!你以为我想吗,我懂什么,是我爸让我去的,我没有错!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我们明明那么像,你凭什么样样超过我!”

梁昭夕再抽她一巴掌,更狠更重。

江芙黎尖叫。

这么多年,她从对梁昭夕的内疚躲避,到故作理直气壮,再到怨恨她,想方设法把她推进一个又一个坑里,就是因为怕。

怕梁昭夕有一天站到她无法企及的高处,发现她的罪过,来报复她,夺走她的一切。

江芙黎边哭边笑:“梁昭夕,知道有什么用,都晚了,你妈死十几年了,那些钱早都用完,我爸妈上周已经出国,你找不到他们,我不怕告诉你,连孟骁跟你认识,也是我帮的忙。”

“孟大公子在饭局上扬言要娶陌生人,我听到了,当然想着你,你长得漂亮,以后难免嫁进高门,只有孟骁这样的花心纨绔,才能确保你没有好日子过,”江芙黎神色疯魔,“妹妹,挣扎了这么久,没用吧?今晚还是要跟孟骁订婚。”

她得逞地挑眉:“你以为凭一张脸能攀上孟慎廷吗,所有手段都用光了,他把你当回事吗?你的父母幸好是在爆炸里死了,不然还要背着刑事案底,你就是罪犯的女儿,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也就只能跟在孟骁屁股后面,弯腰给孟慎廷行晚辈礼!”

梁昭夕缓缓放开手,眼里空成一个坑洞,完全没有了面前的江芙黎,什么报仇什么清算,她现在想不起,她攥着发卡,脸色冷淡地无视周围一切,走出房门,一步步下楼。

天有些阴了,似乎要蓄积一场暴雨。

梁昭夕木然站在门外,嘴唇咬出破口,泪水一滴滴漫过眼眶,从脸颊滑到下巴滴落,沾湿衣服。

妈妈爱她。

妈妈不是忙到把她忘掉。

她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摸了她,想要抱她。

她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梁昭夕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单薄地立在昏暗天色下,暗哑哽咽出声,她手腕战栗着按亮手机,满腔的绞痛不知道要告诉谁,她手悬在那个名字上,泪珠啪嗒落着,把他沾湿。

其实她知道的。

她想找他,她只想找他,想要见到他的面,让他护着她。

梁昭夕拨通孟慎廷的电话,他没有接,她一刻也不能等,出去叫车,让司机去华宸的办公大楼,他昨晚说公司的烂摊子要处理,他应该还在那,实际上除了公司,她也不清楚要去哪里找他。

她浑浑噩噩地靠着车门,尽量把脸擦干,戴上口罩,还在考虑着不要让人认出身份,免得在不合适的时机给他惹来麻烦。

车停在华宸大楼门外时,梁昭夕揉了下潮湿的眼睛,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了,天阴得更重,她低着头走向大门,想起第一次要进来时,被安保拦下。

这次她想好了理由,但走到门口虹膜识别的关卡时,竟然确认了身份,自动放行,她怔愣几秒,机械地走进去,没考虑为什么会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