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页)
从哪天开始的呢,他只要不在她身边,做什么都会告诉她,像在时时刻刻给爱人报备,可惜他的爱人,收到这些会开心的唯一原因,就是证实他的确身在国外,她可以放心出走了。
梁昭夕没有轻举妄动,她今天要先找到自己的证件,明天才是正式离开的时候。
她仍是稳妥的,怕反常举动引起孟慎廷的警觉,在工作室忙到正常时间下班。
回到青檀苑后,她本想用自己老旧的小箱子整理行李,想了想还是放弃,走廊电梯都有监控,她如果带箱子出门太显眼了,难保孟慎廷不会提前知道。
她在这里其实没什么可带的,都不属于她,只拿两件换洗衣服,少量必需品就够了,她已经让人把租好的车停在偏僻的位置,车钥匙是快递邮寄给她的,她多出门几趟,每次少带一些,就都能挪到车上了。
梁昭夕把东西收拾好,再次确定了卧室和衣帽间都没有她的证件,她目光终于落到孟慎廷的书房上。
她压着心率,推门进去,里面简洁冷肃,透着主人不近人情的冰冷,她走到那扇早就偷偷关注的隐形门前,伸手触碰,门板上无声弹出密码界面,她手指出汗,使劲儿擦了两次,可笑地发觉自己连孟慎廷的生日都不知道。
别说女友,爱人,她连做一个勾引者都是不及格的。
梁昭夕犹豫着输入她的生日,除此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个能用来试验的密码。
但怎么可能呢……
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不会——
门开了。
梁昭夕愣住,整扇门在得到正确口令后,是自动敞开的,完整露出里面的情景。
下一瞬她血液陡然逆流,嗡然冲向头顶,心跳轰鸣着震颤耳膜。
门的后面,是比她办公室更大的一间密闭空间,没有窗,除了一扇门外,四面是墙。
她迎面的那一整面墙上,被人细致而精心地挂满照片,照片里,是她这几个月的样子,笑着的,委屈的,娇嗔的,耍赖的,有时她明亮地望向镜头,有时是她完全不知情的偷拍。
拍摄者永远把她定格成中心,那些浓烈的,深重的,以致堆叠到无法不扭曲的爱意,透过每一张照片倾泻出来,而照片里的她,无论什么表情动作,唯一不变的是眼睛。
她眼睛里都是恋慕,需求,在意,追逐。
整面墙,整个房间定格的,都是爱着孟慎廷的梁昭夕,而不是此时此刻骇然站在这里,满心想要跟他一刀两断的梁昭夕。
他是什么时候拍的?他在一直保持着理性冷静的同时,迷恋地,沉溺地,贪婪地,缄默拍下她爱他的样子,是吗?
梁昭夕胸骨闷胀,垂在身侧的双手在攥紧发抖,心泡进沸腾的岩浆里,煎熬暴跳。
房间里还有展示架,她穿过一两次的衣服,总是失踪,替换成新的,原来都挂在这里,她用过的皮筋,发卡,戴过的不值钱的小首饰,喝过几次水的杯子,意乱情迷时哭湿的睡袍,她不在意的,随便忘记的,都在。
最中间的玻璃桌上,摆着一座金属标本架,架上是一只橙红色的小鸟,像夕阳余晖染透的颜色,被温柔地,禁锢地,固定在那里。
架子旁,是一只半米长的木箱,扣着盖子,没有上锁,而她的所有证件,就整齐地放在箱子上面。
梁昭夕双腿发麻,缓慢地走向桌边,颤巍巍伸手去拿。
她有过一丝想要掀开箱子的冲动,但迅速掐断,它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她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也不知道看见后能不能接受得了,她怕自己反悔,一把抓起证件,转身就要跑出去。
跑到一半时,她想起脖子上挂的红宝石项链,这么贵重的东西,总不能带走,要还给他。
放到这里,再合适不过。
梁昭夕赶忙伸手去解搭扣,分不清是太慌张还是太心急,几次都打不开,好不容易扯开,手又没能抓稳,沉甸甸的石头顺着胸口滑下去,摔在地上。
她呼吸紧促地弯腰去捡,提起链子时,硕大宝石格拉一声,松动着从底托上脱落下去,随之掉下的,还有宝石背面,底托内侧,一枚纤薄的,微小的芯片。
梁昭夕怔住,手被冻结般凝固在半空,她不能置信地盯着,蹙起眉反复看,仍旧怀疑是自己做梦,是幻想出来的天方夜谭。
是芯片,对吧。
用来做什么,监控她吗。
她之前瞎猜的一个自嘲玩笑,原来是事实,孟慎廷在无时无刻地掌控她,知晓她的位置,触摸她的心跳,还有什么,听她的声音,窥探她与除他之外任何人的对话吗?
很多从前忽略的细节呼啸而至,梁昭夕这才真切地感受到由他亲手织成的弥天大网。
如果她戴着这条项链,能逃去哪呢,她没有秘密,没有隐私,他也根本不讲任何道理,他要占据她呼吸心跳,填满她生命每条缝隙,要把她变成他手里爱抚的人偶。
梁昭夕慢慢蹲下身,攥着芯片抱住膝盖,肩膀控制不住地抽动。
记不清过去多久,她抬起头,把芯片和红宝石原样装回去,重新戴到脖子上,像什么都没发现,走出房间,关上门,回到床上抱住被子。
无意识的眼泪润湿睫毛,划过太阳穴滴进枕头。
害怕他。
怕到开始恨上他。
又心痛难过得手足无措。
孟慎廷,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吗,是我让你爱得这么绝望痛苦,要把我变成那只钉住的小鸟,变成你手中随时操纵的娃娃,你才能稍微安心吗。
可即便已经这样,我还是会从你攥紧的指缝里流走。
梁昭夕做了整夜的梦,醒来时天刚刚亮,手机上有孟慎廷发来的消息,一张照片,是他返程的航班信息,抵达时间是明天晚上,还有一条文字:“宝宝,礼物准备好了吗。”
她靠着床头垂眼。
准备好了。
孟停。
就停在这里吧。
梁昭夕出门时,把最后几件要拿走的东西带出去,绕路送去车里,接着若无其事去工作室上班。
下午六点,她照常回家,把项链摘下来,特意在旁边给宋清麦打了通电话,聊了几句工作,然后对着那条项链说:“我去洗澡了,不看手机。”
她放下项链,挂了电话,直接关机,拿出准备好的旧手机,随身带上钱包,钱包里夹着她那些证件,在衣柜里挑了件喜欢的厚外套穿上,安安静静出门。
车停在没有监控的路段,梁昭夕戴着口罩,围巾捂着脸,小心翼翼坐进车里才摘下这些伪装,她重新想了一遍接下来的安排,确定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已经万无一失,就果断地启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