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3页)

到底什么样才是不要命的暴徒,悍匪,他们恐怕根本不清楚,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

在陈松明控制着梁昭夕的那几根手指还要继续加重时,围栏边猝然传来刺耳的一声撞击,是粗壮的金属环扣之间因剧烈拉扯而发出的铿然巨响,响彻甲板,磨得人口齿泛酸。

梁昭夕眼睛瞪得酸胀模糊,定定凝着孟慎廷。

男人被困在那里,看不到半分狼狈,他面无表情,甚至是寂静的,凛冽的,海风吹乱他额发,扫过深浓漆黑的眉眼。

他手边没有任何可以触及的工具,就以自己这幅身体做武器,那条浸过了鲜血的手臂,弹孔还在那里破乱狰狞,这时候却犹如无知无觉,肌肉绷紧隆起,炙硬得快撑破衣袖,他一下一下蛮力拉扯,不顾伤口里血液汩汩,似乎是想强硬地从锁链里挣脱出来。

没有陈松明的授意,一群人不敢上去索命,于是拥上前,更紧地拽住链条,把孟慎廷锁得更死。

他们简直不能理解孟慎廷的举动,这锁链比手铐更狠,不可能甩得开。

但不过几秒钟之后,这些人脸上就逐渐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

孟慎廷不是在挣扎,他的武器也不是身体……是这条锁链本身!他在不遗余力,像对待没有痛感的物件一样反复拽动受伤的手臂,他要用这条绕紧的链条当刀,直接挣断这只限制他行动的手!

海上用的锁链粗糙坚冷,对于人的皮肉骨骼来说,天然就是利器。

孟慎廷脸上静如死海,一次比一次更重地蛮力撕扯蹂躏着手腕,只要这只手断掉,他就能站起来,恢复自由,处理眼前所有胁迫到她的人。

梁昭夕没有办法眨眼,她喉间挤出嗬嗬的泣音,目视着那么修长优雅,初次见到就吸引她所有注意的那只手,被黑色铁链缠绕的位置,正在隐约露出森白的骨骼颜色,血与衣袖融成一体,分不清是枪伤,还是他自损的创口。

甲板上有极短的瞬间,陷入凝固的冷寂,连风声也暂停,只剩这种刺耳的,让人胆寒的冰冷扯动声。

“不要,不要这样……”梁昭夕说不出完整的话,更像是啊啊的崩溃气音,她膝盖发抖,神经几乎碎开。

她命令自己冷静,紧紧抓住身后陈松明也因震惊而不自觉松了一点力气的刹那,猛的把绞在背后的手准确探入他掌中,目标明确地夺过那把枪,用极快的速度冲出他控制,陈松明反应过来一勾手,只碰到她衣服的后领。

梁昭夕一瞬都不停,胡乱端起枪,朝那群拧着锁链的男人连续开枪,她不在乎准不准,不在乎谁伤谁死,她满眼烫红,子弹在金属上激出炫目的火花。

链条本来绑在栏杆上,这会为了对抗孟慎廷骇人的力气,已经被几个人攥在手里,此时此刻全部脱手,锁链松弛,砰的撞上甲板。

梁昭夕眼泪流下。

孟慎廷不存在反应的时间,他迅猛起身,还完好的那只手够向梁昭夕,把她拽入胸口。

梁昭夕迷蒙间看见他冷戾表情,意识到后面的陈松明一定会反击,她凭着一腔翻滚的岩浆,利索回身,后背脱力地抵上他被冷汗浸湿的身体,没空多想,没空判断,干脆地双手握枪,第二次对准陈松明。

她沙哑大喊,要把所有痛苦悔恨酸楚都喊出胸腔,扔向风里。

她手难以抑制地在猛烈颤抖,拼劲力气也端不稳,孟慎廷冷到失温的手突然绕到她身前,一把攥住她,完全掌住她无法稳定的手,控制,把握,抓紧,他不容拒绝地覆盖她食指,一同扣下扳机。

一枪轰鸣,击中陈松明握枪的那只手。

陈松明不能相信顷刻间会胜负倒转,他满头浮起青筋,破口大骂,他就该早早了结,不能让孟慎廷这种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孟慎廷的喘息一声声砸在梁昭夕头顶,他接过她的枪,左边手腕血肉狼藉,骨骼森森,已经无法去遮她的眼睛,他低哑到难以成句:“昭昭,别看,捂住耳朵。”

他稳定抬臂,压着梁昭夕的肩,把她限制在身前,制止她乱动,他脸上阴寒沉静,枪口无声无息对准那群仍不安分的走狗。

一枪,击穿一条大腿。

一枪,切断一条筋脉。

一枪,钉入肩膀,让人剧痛打滚。

梁昭夕面如白纸,手紧捏到疼痛,攥着孟慎廷的衣摆,注视他一次次绝无偏移的命中,直到陈松明失魂般笑了一声。

陈松明扯开上衣,露出胸腹前早就绑好的炸药,上面的开关尚未启动,但准备的光点已然开始闪烁。

他面目狞恶,嘶声说:“孟慎廷,你算什么!你自以为身份贵重,高高在上,其实还远远不如一个私生子!你爸当年迷恋我妹妹,根本就不想娶你妈,你就是不幸婚姻最大的产物!到头来又怎么样,你妈厌恶你,你爸恨你,孟骁是你爸和我妹妹的亲生儿子,你的亲弟弟,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叔侄,他也恨你!”

“要论罪状,当初我和我妹妹的确炸了整个实验室,炸死那对夫妻,可我妹妹拼命要赚钱,还不是为了得到你们孟家的认可,能跟你爸再续前缘,你爸是我妹妹初恋,有你之后还出轨给她,生下孟骁,那他是不是也算梁昭夕的仇人?就连你,既然姓孟,跟他是父子,我看你也沾着她的仇恨吧!”

他断断续续大笑。

“孟慎廷,这世界上所有亲近的人都恨你!梁昭夕也有的是理由恨你,不是吗!”

陈松明出其不意要去拉动炸药的开关:“这是我最后的路了,我没想到会走上来,反正我一个死刑犯,就算逃出境,一辈子也是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既然你逼我,那就一起死,看谁这辈子更不值得!”

他马上要碰到要害。

即便不动开关,如果枪支明火擦过,也会立时引爆。

他赌孟慎廷不敢轻易开枪。

他赌最后的结局,是他来掌控!

然而下一瞬,孟慎廷毫不犹豫果断开枪,一颗子弹穿透海风,犹如带着猎猎啸响,精准无误穿过陈松明唯一完好的那只手,避过炸药,避过致死的脏器,一路贯过骨骼手肘,让他惨痛哀嚎。

陈松明砰的跪地,抬头恨之入骨地盯着孟慎廷,似乎看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咧出一个怪异的笑。

梁昭夕浑身恶寒,正要拽着孟慎廷远离船沿栏杆,在她身后紧密相贴的男人就毫无预兆,骤然向后一仰,他上身几乎在转眼前折出甲板,悬空于海面,半红半白的衬衫被风狂猛鼓动,发出裂响。

有只鬼魅一样从船体外面伸过来的手,突如其来扼住他脖颈,正紧紧压迫在他的喉间。

孟慎廷声音闷哑,全部遏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