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7/8页)

许城身上多处被殴打折磨的伤口,受伤严重,且被捆绑,近一周未进食,已出现器官衰竭。医生在紧急抢救。

“还真让你说准了。你怎么会想到在江边?”

姜皙说:“梦。”

“梦?”张旸意外极了,“还真是奇迹。不过,杨建铭来自首了。不然,许队还得遭几天罪。当然,现在也够受的。”

姜皙紧赶慢赶到手术室,许敏敏、肖文慧、李医生、袁庆春方筱仪都在。几个长辈紧握着手互相安慰,方筱仪在一旁抹泪。

“手术中”三个大字闪着肃穆而扎眼的红光,姜皙想着多日前在无忘寺里仰望的佛像,想着那无数个沐着风雨夜露的“姜皙平安”,想着夜幕下的摩天轮。

她许过愿,愿用她的寿命换他平安。

轻轻一声“咔”,“手术中”熄灭。

许敏敏等人全涌去门口。姜皙缓缓起身,心跳像急速的鼓。

医生满头汗水:“手术很成功,但病人尚未完全脱离危险,要在ICU观察几天。”

护士推出病床,几位长辈和方筱仪忙护在两旁。

姜皙伸着脖子,一眼望见许城。他双眼紧闭深陷,脸庞消瘦苍白得可怕,几乎脱了形。麻醉作用,他无法感知痛苦,人像沉入永恒梦境。

多日不见,他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姜皙的眼泪不可自抑地涌出。

*

夜已深,ICU的走廊外,姜皙仍执拗地等待着。

许敏敏劝她先去休息,说要是她身体受不住,等许城醒了,都不好照顾她。

她这劝说很有用,姜皙说,她到十一点就回家睡觉。

现在,十一点过十分,她仍不舍得走,隔着玻璃巴望着他。他静静躺在那儿,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他从来都是很强大的呀。

姜皙不想哭,觉得不吉利,拼命眨眼睛。

走廊上传来急速的脚步声,是杜宇康和杨苏。

两人这几天常来陪她,可杨苏的姐姐前几天生小孩,他们回了趟老家,今天接到消息,立刻飞回来。

“西江!许城怎么样?”

姜皙见到他俩,死死忍泪,哽咽:“脱离危险了,但他吃了好多苦,受了好重的伤。”

两人看见ICU里许城那样子,又心疼又气愤。杨苏就差把邱斯承那帮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一圈了。

等她不骂了,走廊又安静下去,三人齐排坐着,静望许城。

许久,杨苏说送姜皙回去休息,不能里头还躺着个病人,外头的人也垮了。

姜皙很听劝,点头。

路上,杜宇康却先回家拿了趟东西,对姜皙说:“过会儿到了,我上去坐坐,有点事和你说。”

“好。”

*

到姜皙家楼下,杨苏却没下车,只有杜宇康陪她上楼。姜皙便知,是和许城有关的事。

一进家门,姜皙就问:“许城怎么了吗?”

“他很好啊。你先坐。”

等看着坐好到单人沙发里了,杜宇康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半月前,许城给我这个盒子,说如果他回来了,就不要给你看。如果他出事,让我交给你。两周为限。现在他回来了,但我自作主张,觉得还是要给你看,就给你带来了。”

姜皙目光定在桃木盒子上,那是当年,她画室里装画用的。

她有点紧张,缓缓打开盒子,像打开一个时间胶囊。

她和他用过的情侣手机、杯子、手链等小玩意都在里边。还有她烧残了的画。

她忽然就像回到了少年时,以至于她竟很浅地笑了笑。直到目光落在那红盒子上。

拿在手上时已有预感,可掀开,看到黑丝绒上的求婚戒指时,她的心还是狠狠一刺。

卡片上的文字,已整整十年前。

“江江:

等我到法定年龄了,我们就结婚吧。(先预约上)

许城

2005年6月17日。”

许城,法定年龄已经过去七年了啊。

她关上盒子,呼吸困难,竭力大口吸气,想摁开那台旧手机,没电。她拿起充电线,走去房间充电,等了好久,可手机年代太久远,没反应。

她又重新走回来,说:“杜宇康,谢谢你给我看这些。谢谢。”

“其实……我……”杜宇康却没动,表情痛苦。

“你不用怕他怪你,我会和他说的。或者你想让我装不知道……”

“不是,姜皙!”杜宇康终于开口,“有些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不对,早点告诉许城的。姜皙,许城很爱你,当年就很爱你,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

“你不知道!”

姜皙眼睫颤了颤,盯着他。

“姜家大火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他不记得了。”杜宇康想开口,眼泪却先掉落,“姜皙,他那时候去找过你。”

姜皙,那场大火烧灭,他得知里面没有你,当时就痛得晕死过去。

等醒来,他整个人就疯了一样,吃喝睡觉都不顾了,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你,谁说都不听。谁劝都没用。

好的时候,骑着摩托车一声不吭四面八方地找,起先在江州,后来去周边城市,再去更远的地方。不好的时候,随时随地,往地上一坐就抱头大哭。胡子不剃、头发不剪,跟个流浪汉一样。没多少天,人就瘦得没形了。我现在都记得他发了狂,抠着胸口嚎哭的声音,惨到现在想起,我都……

他姑姑一直劝,肖老师劝,李知渠劝,我也劝。都没用。

他只说,天南海北要去找你。

一开始谁都以为,他发泄几天就好了。但他越走越远,到后来,一个暑假过了,人废了。学也不准备上了,那么好的公安大学,他不肯去了。

有天,他收拾行李,要启程去沿海城市找你。

他姑姑没办法,叫李知渠来。

李知渠好说歹说,他不听,越哭越伤心,冲李知渠嚎,骂他不配当警察。

吵着吵着,李知渠说,姜皙或许死了,难道你也要死吗?

我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空洞,没有光,转头就从船上往江里跳。

也就是那次争吵,他的精神和身体彻底崩溃,住院住了一个星期。他整天抱着头,惨叫,抓自己,抓得身上全是血痕。天天被注射镇定剂。

他大病一场,什么都吃不下,半条命要没了。

江州治不了。

肖老师联系她以前的学生,把他转去誉城医院精神科。转院那天,四五个精神科医生摁着他,拿布条绑他。他又瘦又干,在病床上挣扎,哀嚎;脖子上手臂上全是血痕。

去了誉城,医生说,其实在姜家那一年,他就已经有了很严重的焦虑跟抑郁症,直到最后被引爆,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