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救我(第2/3页)

肩膀一绺发被切断,似乎被放慢无数倍落至地上。

虚空中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刃横在乌令禅侧脖颈处,若他反应慢些再往前冲,八成会当场尸首分离。

乌令禅哪怕没心没肺,也被惊住了,惊魂未定地慢慢伸手,在割破脖颈的虚空一捏。

嘣的一声。

那不是刀。

而是一条无形的细线。

本已痊愈的凶兽仅仅只是一错眼的功夫,已再次成了伤痕累累的模样,它眸瞳骤然一缩,利爪在地面一震,似乎破坏了什么东西。

四周遍布的线穿透它的身躯,血涌出更多。

铮——

乌令禅两指间捏着的线崩断,周遭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危机骤然碎去,无形的风卷着竹叶凌乱飞舞。

翠绿竹海中,一双深紫眸瞳好似酝酿风暴般,直直注视着乌令禅的脖颈。

乌令禅猛地放松,抬手将脖颈处破皮的几滴血擦去,诧异道:“这也是它的阵法?”

那它身上被勒出来的伤也是阵法所致?

自残?有毛病吧。

玄香冷冷道:“有古怪,快走!”

乌令禅逃命时一向听玄香的,看也不看地往出口那冲。

阵法因强制停止,那半人高的出口已逐渐收缩,只到膝盖的高度。

乌令禅能屈能伸,二话不说直接嘬嘬自己往外爬,转瞬半个身子已出结界。

这凶兽不是善茬,甚至还会说话,为今之计还是先……

刚想到这里,乌令禅忽然感觉“啪”地一声。

有绳子似的东西缠住他的脚踝。

乌令禅的神情僵在脸上:“……哎?”

接着脚踝处遽尔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乌令禅一个呜噗结结实实趴在地上,被拖着脚踝狠狠拽了回去。

乌令禅:“……”

乌令禅拼命往地上扒拉,妄图拽到救命稻草:“玄香玄香玄香——!我要被吃了!”

“握住四冥金铃。”玄香无法使灵力,催促道,“无论怎么都别松手,若遇到致命攻击,金铃会自动护主。”

乌令禅被拖着啃了一嘴竹叶子,挣扎着回头一看。

缠着他脚踝的,是凶兽的尾巴。

凶兽坐在竹林中央,翠叶被风卷得胡乱飞舞,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法阵。

它眸瞳直勾勾注视乌令禅,浑身是血却给人一种骇然的威压和诡谲,带着某种难耐的欲望。

——是饥饿。

乌令禅身形纤瘦,眨眼间已被尾巴拖到跟前。

他反应极快,衣袍推到肘边露出素白的手腕,胡乱在地上散落的配饰一抓,用尽全力挥出去。

砰。

其中一枚金饰画了几个符纹,接触凶兽的刹那轰然炸开。

乌令禅终于脱身,撒腿就跑。

可下一瞬凶兽的利爪已当头按下,沉甸甸的按住乌令禅的胸口,将其死死按在竹叶堆中。

凶兽的兽瞳已不再清明,失去所有理智般朝着乌令禅咆哮一声。

因居高临下的动作,它的视线所及便是乌令禅,四周一切好似都是灰白之色,唯有乌令禅脖颈的伤口泛着灼眼的红。

血。

吃了他。

最纯正的魔族血统,身躯又如此孱弱,从古至今从未遇到这样的猎物,为何平白放走?

饥火烧肠如附骨之疽,只要将猎物的骨血吞噬,平息饥饿,它就能……

乌令禅还在握着四冥金铃挣扎。

那凶兽眼神越来越凶恶,已经俯下身伸出滚热的舌狠狠舔在他的脖颈处,乌令禅险些以为这兽要从头开始吃。

伤口本就不深,积在锁骨处的血被舔去。

恍惚中,乌令禅总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熟悉。

凶兽并不满足,下一口已紧跟其后,带上了獠牙。

乌令禅见状逃不过,只能一手推着凶兽爪子,一手拼命晃着四冥金铃,妄图将尘赦给召过来。

“阿兄!”

叮铃。

凶兽的动作倏地一僵。

一片灰蒙蒙中,地面血泊泛着诡异的红色,伴随着竹叶飘落溅起了圈圈涟漪,隐约露出个女人的倒影。

她居高临下,手中将长琴狠狠砸在地上,琴弦铮了声崩断,脸被一片竹叶遮掩,声音冰冷。

“你是人还是兽?无论教多少次,你仍学不会控制理智吗?”

凶兽怔然望着那道虚幻的影子。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尖锐,几乎要刺穿血泊、隔着数十年的时空朝它再次杀来。

“什么是兽?野蛮为兽、无智为兽,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同那些空脑愚钝、只知搏噬的东西有什么分别?!一点欲望就能随意支配露出丑态!

“披着人皮又如何,骨髓里仍然留着兽的血,肮脏,卑劣……”

“卑贱如尘!”

凶兽猛地一掌挥在血泊中,撞碎那阴魂不散的记忆。

血液四溅,那飞迸而起的血珠却诡异地再次出现无数个女人的模样。

她时而冷厉呵斥:“为什么就是学不会?!疼痛也无法让你长记性吗?!野性难驯,你就该跟着他一起死!”

时而又温柔安抚:“你不是一直想听琴吗?娘抚一曲。”

可更多却是垂泪,她手中垂着雪白的琴弦,悲伤地抚摸着什么:“……为世间不容,你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啊?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好好做一个人呢?”

只是一瞬,血珠噼里啪啦砸下,女人的脸陡然破碎,化为数十年不散的阴魂纠缠着它。

四周逐渐被黑暗和赤红笼罩。

忽然,“阿兄……”

那血飞溅到地上,倏而化为片片丹枫叶。

茫茫荒原,一片枫叶落在他背上,轻飘飘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尘赦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走着。

乌困困伏在他背上,抱着他的脖子,困得直打蔫却还在嘟囔:“阿兄……爹会来救我们的,是不是呀?”

尘赦没说话。

乌困困勉强打起精神来,依赖地蹭了蹭他的耳朵,像只睡懵了的猫。

“……我不是累赘,我在陪阿兄呢。”

尘赦脚步一顿。

乌困困声音越来越小,荒原的风呼啸而来,孩子稚嫩的话音几乎消散在风中。

“无论阿兄是什么,我都和阿兄在一起……阿兄把铃铛给我吧……”

叮铃。

凶兽竖瞳一动,理智陡然寸寸回笼。

在本能支配下,凶兽巨大的身躯似乎知晓无法获得想要的,索性将兽形缩小数倍,舌舔舐着伤口,妄图再得到那香甜的血。

犬牙尖利,尝试无数次想要一口咬在流淌着涓涓血液的脖颈处。

可在下口的刹那又硬生生止住。

乌令禅脖颈处的伤口已被舔得泛白,衣袍凌乱,满脸被逼出来的泪,前所未有的狼狈,却还在拼命仰着头去晃那枚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