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第2/3页)
“是的。我让刘浪先安抚,一会儿带点慰问品过去。”谭彦说。
“带慰问品干什么?道歉?服软儿?”廖樊皱眉。
“那怎么办?人家孩子是在咱们这儿出的事儿,咱们得负责啊。”谭彦说。
“负责是一回事,服软是另一回事。你这么过去,小吕肯定得离开特警。”廖樊说,“他是个好苗子,走了得后悔一辈子。”
“哎,你别管了。我是政委,这事儿我负责。”谭彦一推廖樊,走出了办公室。
“谭彦……”廖樊在谭彦身后紧随不舍。
“廖樊,这次听我的,先让我来,不行你再上。行不行?”谭彦转过身,语气强硬。
“这……好吧。”廖樊无奈点头。
在医院的病房里,小吕的母亲闹得正欢,她拍桌子瞪眼,唱着红脸,说着都是诸如“小吕受伤是特警大队的责任”“高学历本来就不应该当警察”的话;小吕的父亲则显得冷静,他让刘浪转达要求:第一,在执行任务中坠楼是特警队的责任,要对小吕进行赔偿;第二,要立即解除与小吕签订的入警协议,并保留其海城户口。显然,他是唱白脸的。两人一唱一和,目的只有一个,让小吕脱去警服,提前结束三年之期。
在路上,谭彦给楚冬阳打了几个电话,都被挂断。估计他是在开会。到了医院,刘浪拦住谭彦,说小吕父母正在气头上,得稍作冷处理。谭彦想想也对,正好等楚冬阳的回电。两人就在门外等着。
刘浪吸着烟,显得有些憔悴。“这小子啊,别看平时有些散漫,但人很好,心地善良,头脑聪明,学历也高。咱们特警缺这样的苗子。”他给小吕定性。
“我曾经跟他谈过,他的想法是干完三年就走。”谭彦说。
“他也跟我这么说,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刘浪说,“说实话,我刚来的时候也想着走。特警的训练太辛苦了,发展前景也不是很好。但干着干着,想法就改变了。”
“为什么?”
“你来的时间短,还没有这种感觉。咱们这支队伍是很有人情味儿的。兄弟们整天在一起训练,一起战斗,朝夕相处,就像一家人一样。慢慢地,你就离开不了了。”
“但光靠这些是不够的,得解决大家的实际问题。比如,工作压力。”谭彦说。
“哼,说得轻巧,怎么解决啊。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海城有事,咱们得加班;省里有事,咱们得加班;就连美国有事,咱们都得加班。咱们都快成宇宙特警了。”刘浪摇头。
“哎哎哎,越说越过了啊。平时少发点儿牢骚,影响斗志。”谭彦正色。
“得得得,我不说,我闷在心里。”刘浪笑。
“你要是觉得在咱们这儿累,过段时间有一批转警到经侦的机会。林楠是我同学,我可以帮你说说。”谭彦试探地问。
“别别别,我的大政委啊,你可千万别让我走。我这么大岁数了,哪都不去。”刘浪摆手。
“怎么就这么大岁数了,不是刚过四十吗?正当年啊。”谭彦说。
“别逗了,还正当年……别人都在执法单位深耕好多年了,经验丰富,业务精通。我这一去,法律不懂,业务不通,程序不会,从零开始,怎么混啊?得了吧,我呀,就在这个正科级上混着吧,给您鞍前马后。”刘浪笑。
“我没开玩笑啊。当然,选择权在你。但我还要给你提个醒,不管走不走,也得把自己的能力提升起来。舒适区只会越来越不舒适。咱们局的执法资格考试已经开始了,按你的级别,得过中级。”谭彦说。
“得,我没事回去背书去。现在那些法条啊,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刘浪摇头。
“你说你们这对师徒,一个想走一个想留,要能融合融合就好了。”谭彦说。
“这就叫作人各有志吧。强扭的瓜不甜,我看啊,一会儿等家属降温了你就说两句面儿上的话得了。该往市局报往市局报,别自己扛着。俗话说,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啊。”
谭彦没说话,转头往医院里看着。这时,《拉德斯基进行曲》响了,他一看,是楚冬阳的来电。
“喂,主任。”谭彦接通电话走到一旁,“是,小吕家属来了。嗯,情绪比较激动。”
他正哼哼哈哈地说着,没想到,廖樊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哎,您稍等啊……”谭彦捂住话筒,赶忙追到廖樊身旁,“哎,你干吗去啊?”
“干吗去?解决问题。我琢磨了半天,不能按你说的办。”廖樊径直往里走。
“主任,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啊。”谭彦挂断电话,“不行,你不能进去。这事得柔性处理,不能跟人家硬顶。”
“你别管。我有话对那孩子说。”廖樊说,“哎,你带的那些慰问品啊,先别拿进来。”
这家伙要是犯起倔来,谁也拦不住,他三步两步走进病房。小吕母亲一看是领导来了,闹得更凶了。他父亲也上前摊牌。廖樊没和他们多说,走到小吕的床旁。小吕躺在床上,愧疚地看着廖樊。
“廖队……”
“你要辞职吗?”廖樊开门见山。
“我……”小吕语塞。
“你要脱去警服?”廖樊又问。
“我……”小吕闭上了眼。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干警察?”
“我……”小吕抬眼,看着他。
“就因为海城这个户口吗?”廖樊提高了嗓音。
“廖队……对不起……”小吕叹了口气。
“哎,我说队长,你现在不能再刺激孩子了,他伤还没好呢。这是我们共同做出的决定。”小吕母亲上前阻拦。
廖樊转过头,郑重地看着小吕的母亲。“他不是个孩子,是一个特警!无论他以后是不是还从事这个职业,但只要干过特警,哪怕只干过一天,也不能给这个名字丢脸。作为父母,你们要尊重他的选择。”廖樊说。
小吕母亲看廖樊这么说,没话了。
“干特警危险,那是当然的了。八年前我当警长的时候,有一次市局下达任务,去协助治安抓捕一群聚众赌博的。这个任务很轻松,一般咱们一亮‘家伙’,赌徒们就傻眼了。但我那天犯了肠炎,上吐下泻,我的副大队长,也是我的师父,就替我去了。没想到他到了现场,在冲进去的时候,被一枪打中。赌徒里潜伏着一个在逃的重犯。我自责啊,你知道吗?到现在我的心都在疼。他是替我牺牲的啊!”廖樊说得激动起来,“干特警也纠结啊,许多时刻,必须做出决断。有一次我带队抓人,是一个故意杀人的女嫌疑人。我们凌晨摸到她藏匿的村子,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确定了她的位置。但就在我们准备冲进屋里抓捕的时候,她却搬了把凳子,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了门前。那个场景我至今难忘,她在晨曦中给自己的小女儿梳着头,但用的却不是一把梳子,而是一把尖刀。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保护孩子,将子弹射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