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千秋》（一）
“阿母说笑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阿姊赶制陪嫁之物。我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急什么？”镜头外，一个明朗文雅的少女有些嗔怪道。
“妹妹怕不是害羞了？”另一个相对更年长些的年轻女子喊着笑意。
“阿姊！我有说错么？长公主棠大婚近在眼前, 阿姊连日也要筹备诸多种种，阖家忙得不可开交，我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被唤作阿姊的女声发出一声轻叹：“是我令家中操心了。只可惜，此一去，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故人。”
“我的儿……”
原本雍容矜贵的中年女声，声音里也带出几分哽咽，
“你要记着，离家远嫁, 到底不同在家时。此后要千万听从长公主的话, 凡事莫要像还在家中之时, 自行自决……”
“阿母……”
“哎呀，阿母，大姐，你们又这样, 平白惹人眼泪！”
这一切对话都发生在画面之外, 镜头焦点全程停留在面前那侍立的少女身上, 她低垂着头，任人打量、评估、安排。
双分拨开秀发，脑后一根乌簪，露出一张素净清淡的面容，只有些许简单脂粉润色, 面容全数被暴露在镜头下。连同眼下的淡淡青痕, 些许泪沟阴影, 皮肤肌理，在一呼一吸间俱是无所遁形。
尤其有方才浓重赭红的对照，此刻的色调显出几分苍白，几缕冷郁，连同她双颊的绯红，都透出一丝弱不胜衣的病态。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长、长公主车架正在前来，约莫再过盏茶时间便要到府。”
夫人短促地发出一声惊呼。
屋中的井然有序猝然打破。
一系列快节奏、略显凌乱的紧张镜头堆叠拼接，原本体面矜贵的朱夫人急忙指挥着全家上下，里里外外地收拾打扫，迎接贵客，然而仓促之间，诸事繁杂，竟有些手忙脚乱。
伴随着一声宦人的唱诺，一名身穿华贵朱红曲裾、妆容精致，甚至连盘发都充满尊贵气息的女人踏入府中。
素绢铺过方才紧急清扫过的地砖，深裾下的方履踏足其上，不染尘埃。
所到之处，众人俯首。
而道中唯一的行人下颌微抬，烟视而徐行，将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人群中伏地跪拜的少女好奇地顺着那衣料抬眼。便见在她身后，
太阳为之沉落，鸟雀为之噤声。
而道中的美丽女子似有所觉，轻轻一瞥，两人目光相汇。
朱岚慌忙垂眼。
原本要径直往前的长公主脚步一转，在阿岚身前伫足。华美的衣袂像一幕浓重的帷帐，遮住周围的世界。
“抬起眼来。”
镜头自上而下俯视朱岚，她睫羽颤颤，慢慢抬起眼来，暮霭积蕴于眸中，水汽氤氲于泪睫。
“月之皎皎，目之眇眇[1]，这双眼睛，当真是我见亦怜。”
长公主居高临下，矜贵的声音慢条斯理。
“却不知，这般的活色生香又能维持多久。与其等明珠蒙尘，倒不如趁早将之挖出，供在案前？”
朱岚瞳孔收缩。
画面定格，进入OP。
*
苏雯：？
来了，来了。这种看方可以的电影从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猝不及防感，又一次出现了。
苏妈妈不知道什么已经坐下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颗吃了一半的草莓，双眼认真盯着OP上逐步放出的人物画面，问道：
“雯雯啊，这部片子美女帅哥好多的呀，一个个都看起来好灵的。女主角是刚刚这个小姑娘？”
“嗯。”
“长得真漂亮，之前怎么没看到她演戏。是你新追的那什么爱什么豆吗？”
“不是，她以前演电影的，连带拍这部电视剧的导演和监制，也都是拍电影的。”
“哦～”苏妈妈恍然大悟，仿佛一切都有了解释，“这片子讲什么的？”
“战国末年……”苏雯正欲解释。
“吕不韦？赢异？”苏爸爸忽然把OP人物名念出了声，“这，女主是？”
“嗯，女主对应的就是历史上的赵姬，秦始皇他妈。”
苏爸爸：“？！”
“这也能拍？”
苏雯在爸爸“你们小年轻的野史真野啊”的感慨中，状似镇定，实则吉吉国王地熬完了OP。
怎么说，当说出这个女主的身份，就感觉自己社会层面上的一部分死去了。
甚至到了光说出来都觉得丢人的程度。
对不起了爸爸，你女儿我就是如此的低级趣味。
但是你清高，你怎么也坐下来了。
苏雯左右看看，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还跟个傻子似地杵在那儿。爸妈各自抢占了最佳观赏位，三人在沙发上形成了一个“山”字型。
苏雯坐下了。
OP结束，第一集的剧情继续。
朱岚慌忙俯首告罪，赵棠随意嗯了声，抬脚往前走，衣衫拂过朱岚的头顶。
朱家的一干人等将长公主赵棠迎进屋内，集体拜见，随即朱夫人就巴巴地引着赵棠检查大婚用器。
原来之前朱家众人准备的种种物件，都是为赵棠与韩国太子的婚事赶制，朱家长女同公主一起长大，要作为媵娣陪嫁，自然也要分担一部分用器的准备。
之前对朱岚上下评估的夫人，转眼又在更上位者的漫不经心中战战兢兢，勉强陪笑。
倒是朱大姑娘本人，因与棠公主更加交契，身处下位依然不卑不亢，与赵棠寒暄起来。
世界观逐渐展开。
公主赵棠是国君赵丹的妹妹，在赵国自然尊贵无匹，其与韩国太子的婚事早定。
一年前大婚前夕，秦伐韩，拔野王，婚事因此受阻。
韩王割让上党与秦国求和，但上党郡民铁骨铮铮，上下齐心，坚决不愿受暴秦统治，太守靳黈拒绝受命。
韩王于是换太守冯亭，冯亭带着上党郡中上下军民，齐齐转投了赵国。
其时赵□□（赵孝成王）即位不到五年，不久前正梦金龙飞空，意气风发，自以为这是天大的吉兆，天佑我赵国，我必将令赵国再次伟大！
于是尽管平阳君赵豹再三劝阻，以为这是韩国祸水东移之策，依然一意接受上党郡一十七城，后命大将廉颇重兵进驻。
赵秦大战。
上党郡战事僵持日久，赵国投入的兵力日益增多，公主棠的婚事也就越发尴尬。
当然，为了稳定军心，王宫大臣包括赵豹，对国中百姓口径素来都是赵人骁勇，战事稳定。
廉颇老将军坚壁清野，筑城结寨，稳扎稳打，秦人后继无力，驱逐秦贼，指日可待。
总之，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一片大好。
财政逐渐紧张，难免就要把注意打到开源节流上。拖延日久的公主大婚，正是一个极好的搜刮贵族财货的机会，于是也重新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