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4页)
成泉点头,想了想,若论关系,这小娘子与他家公子也扯得上表亲关系,便道:“我家公子姓崔,节度使大人亦是我家公子姨父。”
岳凝香显然知道姓崔又同样能唤卢三忠为姨父的这般年纪的男子是何人,想到方才峨冠博带,清雅俊美的男子,一下面红了,“待凝香到了姨父府上,盼有机会能谢过……表哥。”
成泉听到表哥二字,摸了摸鼻子,心道,他家公子离了京这就又多了一个表妹啊!
崔云祈从“万春好”出来后,没有立即登上马车,而是莫名又往先时看过的小巷看了一眼,几天来几次生出希望又失望,他忍不住心中几分阴翳。
玉儿究竟被那暗卫带去何处!
崔云祈甩袖,直接起身跨上成泉的马,扬鞭一甩,往镇外去。
马儿扬起尘灰,路人纷纷避让。
另一条巷前,李眠玉正拉着燕寔张望,这户人家门前有一对抱鼓石,虽无雕饰,但瞧着还算气派,一看就是豪绅之家。
此时这家门上挂了丧幡,里面哀声不停,李眠玉听着听着,想起父王死时的场景了,轻轻叹了口气,眼角有些红,“咱们先进去吊唁一番,随后再问人家可要写祭文。”
白事无须拜帖,主人家大门开,便是供人上门吊唁的。
李眠玉给父王母妃写了这么多祭文,这些事也是清楚的。
燕寔话少,自然点头,牵着她跟着人群往里去。
李眠玉这才注意到她此时正和燕寔手牵着手,先是一呆,随即想起来先前她急着奔向丧乐出处先拉的燕寔,一下面红起来,想要悄悄挣开,偏燕寔抓得紧,手竟是不能自然滑出来,忍不住抬头他。
“燕寔~”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
燕寔偏头看她,漆黑的眼落在她身上,专注沉静,幽幽的,李眠玉被他这样一看,忍不住声音更小了一些,“你们练武的人,手劲是不是很大?”
他的目光顺着李眠玉的视线往下,落到自己牵着她的手上,点头,很平淡随意地应了声:“嗯。”
李眠玉抿唇笑了两下,尽量不想伤害他一颗喜欢自己的心,自然友善地提醒他:“怪不得你能牵我牵得这样牢呢!”
燕寔没做声,继续牵着她往里去,李眠玉欲言又止时,听他幽幽道:“生人进死人家中,容易被沾上,我习武,阳气重。”
李眠玉一听这话,再看看到处飘着的丧幡,立刻紧张起来,反手握紧了燕寔。
父王逝时她自然不怕,可陌生的死人……想想竟是有些毛骨悚然。
做生意真不容易!竟是忘了写祭文还有这一出!
李眠玉越想越觉得渗人,赶紧贴近了燕寔,布巾下一双大眼四处打量,耳朵也竖了起来。
倒是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但听到了前面几个妇人凑在一起说这主人家的一些闲话。
“这王勉富死得可真是惨啊,被砍了三十几刀,肚子破了大洞,肠子都流出来了,活生生咽了气!”
“这事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是被他亲爹那边害的?”
“依我看,是活该!王家老太早年被休,好不容易将这王勉富拉扯大,还做了布料生意,日子眼见得好,这么些年亲爹那边一直没往来过,结果遇上这灾年战乱来投奔了,这王勉富看自己亲爹想认祖归宗,结果被那边继室的儿子砍了,亲爹就在现场,没阻拦,就被活生生砍死了。”
“我记得王家是个小官吧?”
“是,那王勉富的亲爹从前是那什么通州还是哪里县令底下做事的,捞得盆满钵满,结果因为战事奔逃,带出来的没剩太多,可依旧是富得流油,那边的小儿子估计是担心王勉富分家里钱财,才干出这丧心病狂的事!”
李眠玉听罢,忍不住插了一句:“那报官将人抓起来没有?”
身后冷不丁出现小娘子声音,那几个妇人吓了一跳,回头就见个脸被包得严实的小娘子,也没多想,便自如地搭起话来。
“哪能不报?王勉富的老母妻儿又惊又吓,哭得不能自己,当天就要去被报官,结果那老东西阻拦,那继室还恐吓说他这回是跟着县令来陇西的,马上就要去节度使府做事,若是不想王勉富两个儿子有什么事,最好只当王勉富是横死的。”
“王勉富之妻听罢不敢得罪,拉着自己不肯罢休的婆母咽下这口气,这事就囫囵过去了,只当王勉富是横死的。”
“就算报了官,这种芝麻大小的事,如今官府哪里闲心管这种小事。”
几个妇人唏嘘几句,只当小娘子来听闲话了,其中一个又说,“半个多月前我家大儿被征兵走了,这两日回家一趟,说是快出去打仗了。”
李眠玉听得眉头皱紧,有几分愤懑:“打仗就不管这种恶事了吗?”
“都打仗了,谁还管这些事?要是咱们大周还是太平年,也不会发生这种恶事!都怪从前的皇帝没用,叫人夺了位。”
说到后面,妇人们又埋怨了几句前头的文昌帝。
李眠玉听不得任何人说文昌帝坏话,先是好起来些的心情又低落下来,没再插嘴多问,一直低垂着头。
燕寔抬起头,目光淡淡一扫那几个妇人。
妇人们莫名察觉两道凌厉的视线,一看,那小娘子身边站了个高挑俊俏的少年,那少年目黑唇红,却气势凛冽,看着十分不好惹,竟是下意识住了嘴。
燕寔牵着神魂又开始飘忽的李眠玉往旁边走了几步,他低头看她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眼睫处开始凝结泪珠,他抬手擦去。
李眠玉浑浑噩噩抬头,眼睛望进燕寔漆黑柔润的眼睛,听他低声一板一眼说:“圣上若知道这种事,一定会管。”
她听罢,心中熨帖,看着燕寔点了点头,“嗯!祖父知道定会管!”
燕寔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问:“还去不去?”
“去,当然去!”李眠玉重新振作起来,抹了一把眼睛,严肃点头。
前面就是灵堂了,燕寔牵着她过去。
灵堂里一具黑色棺材摆在那儿,上面绑着丧幡白花,四处亦是有丧幡飘荡,李眠玉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她看到旁边捂脸烧纸钱哭得伤心的一老一少两个妇人,那害怕就少了些。
于她们来说,是至亲至爱逝去。
李眠玉正了正脸色,跟在其他人后面与燕寔一起拜了三拜。
随后,她将目光放到那两个妇人身上,想到要毛遂自荐,心中又忽然生出羞意。
但她是公主,日后要养燕寔,她必须要赚钱,必须要振作!
李眠玉几步走过去,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一开口,面就红了,端庄文雅道:“逝者已登仙界,生者当勉励,愿君节哀顺变,以慰泉下之灵。”说罢,她顿了顿,“倘需为文以祭,仆愿助君斟酌,可述其生前德行,铭其遗爱,使逝者德音永续,生者哀思有托,不知尊者意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