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停下来了。

汗涔涔扬起的螓首缓慢垂下, 骊珠看向那只手。

粗粝,修长,指腹有茧,像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此刻沾着湿漉漉的水光。

胤之有这样厚的茧吗?

骊珠困惑地看着他的手。

下一刻, 那根手指贴在一双薄唇上, 眼帘垂下,他伸出舌头, 很欲地舔了一下。

浓黑眼眸扫向抖了抖的她。

“不可以吗?”

骊珠默默缩紧脚趾。

“不是什么都可以吗?”

他尾音里有不易觉察的不爽。

骊珠微赧:“……我今晚没有沐浴。”

“都这么香了, 洗什么洗, 柴火要花钱的, 公主。”

“……”

……胤之会这么说话吗?

骊珠想看清眼前的脸, 然而内室没有烛火, 只有一点窗外月色。

雪花簌簌吹拂在窗棂上, 炭火噼啪燃烧着。

“那……”

她靠在他怀里,手指扣着他衣上银线,极小声道:

“那就做完再洗好了, 胤之,你平时不这样的,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

她确实太纵容“他”了。

内室暧昧的温度逐渐回低, 眸光在夜色中漾动。

意识到她口中的“裴胤之”或许就是他之后, 她从前种种奇怪的假设,试探,都有了缘由。

那不是假设。

离开红叶寨,去雒阳,去做官,或许还尚了公主, 这些都不是一场只有他能看见的梦。

对她而言,大概真的以某种方式真切存在过。

这太离奇。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梦,裴照野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种联想。

他亲眼看到了红叶寨的覆灭,他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设身处地,他更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做。

那个人毁了他最重视的东西。

他后半生也会只为毁掉他珍视的一切而活。

只是,他半路起家,等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时,她是不是已经与覃珣成婚了?

没关系。

不重要。

他肯定还是会抢过来的。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从雒阳千里迢迢来到伊陵,来到他身边?

只是,这样想——

裴照野看着她不自觉的亲昵,猜到两人曾为夫妻的狂喜,又以极快的速度如潮水褪去。

无处着落的嫉妒感侵袭而来。

他的眼神黑黢黢的,凑近咬住她的唇,舌尖侵入感极强地探进来。

他还不轻不重地捏捏她下颌,好像在催促她,再为他张开些,再容纳他更多些,让他侵占,让他填满。

“……啾……咕……”

他的喉结滚动着,毫不克制,亲出让骊珠面红耳赤的声响。

紧贴的两瓣唇分开时,勾出了一点银丝,他很轻地笑了下,眼底的欲几乎要满溢出来。

很快,他低下头。

鼻梁蹭了她一下。

垂在被面的手指无法承受地抓紧。

骊珠望着帐顶,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这和往常不一样。

柔软舌肉上嵌着什么,勾蹭着,存在感异常强烈,他没有半点技巧,丝毫不知循序渐进。

“……哈……”骊珠蓦然睁大眼,“……胤之……你先停……你慢一点……”

“嗯嗯。”他含糊地应,掌心温柔地抚。

但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

这点倒是和平时完全一样。

裴照野还在慢慢探究,才刚要渐入佳境时,便听到她努力克制,却仍然变调的嗓音。

“这么快?”

他轻轻嘬了嘬,以做收尾,抬眼静静欣赏她此刻模样。

“不多享受一下吗?”

骊珠朝他丢来她腰下的枕头。

这还是他中途突然发现这样比较方便时塞下去的。

坐在脚踏上的裴照野起身,将已经完全浑身酥软的公主抱在怀中。

骊珠只穿了一件柔软寝衣,贴在他胸膛上时,被他衣上粗糙不平的纹绣硌得不太舒服。

她气喘未定,裴照野想低头吻她,却被她避开。

“……你……先去漱口。”

他笑:“公主自己的东西也要嫌弃吗?”

“漱口!”

裴照野随手拿起玄英留在榻边的水,灌了一大口漱口后,又含了半口,偏头渡给她。

骊珠昂着头,吞了一半,洒了一半。

“被子都湿了。”她扁嘴。

“不是刚才就已经弄湿了吗。”他无所谓道。

“……”

骊珠不想理他了,她觉得今晚胤之说话很奇怪。

快到亥时末刻,裴照野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他用屋里的炭火烧了点水,替她清理干净,又替她换了床被子盖好,蹲在炭火旁将弄湿的地方烤干,再换回去,免得玄英发现端倪。

忙完这些,再瞧她时,榻上乌发披散的少女已经睡着了。

裴照野在她榻边凝视她良久。

她眉眼舒展,长睫垂下,侧脸线条柔美娇憨,一副餍足后慵懒入眠的模样。

他吻了吻她的眼皮,轻声道:

“他再好,也是死人,他能让你快活吗?”

月色静谧,无人回应。

-

骊珠又是被一道嘹亮的鸡叫声叫醒的。

睁眼时,天刚蒙蒙亮。

按照骊珠往日的作息,这个时辰她便该起了。

然而今日不知为何,她眼皮却沉得厉害,刚清醒没多久,翻个身又陷入了昏沉沉的睡梦。

中途,她还隐约听到玄英进来加炭的声音,然而仍旧没有力气睁眼。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终于被玄英摇起来。

“……公主以后不能再饮酒了。”

玄英一边替她挽发,一边道:

“这寨子里的酒可不是宫里那种甜酒,烈得很,一盏就够放倒您,公主就算再想拉拢寨中人心,饮一盏以表尊重就可以了。”

骊珠:“……玄英,你又把我想得好坏。”

玄英笑而不语。

内室炭火很足,骊珠还没更衣,坐在铜镜前,寝衣松散着,露出锁骨下的大片雪白。

骊珠忽而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趁着玄英替她整理床铺时,骊珠偷偷拉开衣襟看了眼。

白的很白,嫣红的……也很红。

骊珠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什么。

她昨晚……

好像做了个春梦。

而且,梦见的好像还是前世的胤之。

断断续续的画面和言语涌上记忆,骊珠坐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双颊和耳尖瞬间红了起来。

这个梦也太……太……

骊珠心道,还好没有人能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太久没有……?

骊珠低下头,心情有点复杂。

对她而言,裴照野就是她的夫君。

晚上要侍候她睡觉,早上要侍候她起床,衣食住行,只要与她有关的,他无事不过问,无事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