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页)
烛光在覃珣的眼眸中曳动,他道:
“我希望公主有。”
骊珠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听错了?
“沈负愚蠢暴戾,姑母喜怒无常,爱感情用事,父亲和二叔为了覃家眼下的稳固,而扶持他们,但南雍若是真的由他们母子二人把持,本就摇摇欲坠的南雍,离毁灭之日还会远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和眼下的利益比起来,我更想覃家拥有更长远的利益。”
覃珣微微笑着,温和中透着一些犹带青涩的谋算。
“公主不必惊讶,我希望公主夺位,并不代表我现在就会无条件的支持,这是两回事。”
骊珠这回听懂他的意思了。
“——你们覃家人是想两面下注,赢家通吃是吧!”
她指着覃珣,火冒三丈道:
“你休想!除非你现在就倒戈,否则,要是真有那一日,我一定……”
诶等等。
怎么就默认她要夺位了?
她从来没答应过啊!
“现在不行,公主还不够格。”
覃珣摇摇头,迎着骊珠震撼的目光道:
“朝廷能给流民军的粮饷有限,公主能不能养活这只军队都成问题,更别说与薛家硬碰硬,公主若不能展现出夺位的实力,我又如何说服覃氏的族人、门生,来追随公主?”
骊珠抄起一卷竹简,起身就想砸他。
他竟然这么直白的说她没用!不够格!
骊珠真想很有骨气地说,用不着他们覃家帮忙,她照样可以扳倒薛家。
但——
竹简被她举在半空,良久,骊珠狠狠拍在案几上。
“你给我等着。”
她就不信,绛州这些世族都被薛家欺负成这样了,宁可继续忍下去,也不愿与她一起扳倒薛家。
垂下的帐帘终于打开。
跨出中军大帐的一刻,覃珣瞬间接收到了数十道目光的注视。
夜色已深,雁山的这些流民军却似乎枕戈待旦,守在中军大帐之外。
仿佛刚才只要有一丝异动,这些人就会冲进帐内将他撕成碎片。
覃珣瞬间明白,无论这些流民军实力如何,至少骊珠已完全得到了他们的忠诚。
其中唯一一个神色含笑的人望着他:
“都快子时了,覃公子辛苦啊。”
虽是含笑,却是一脚踏在一块石头上,俯身撑着膝盖的姿态,像猛兽蓄力,随时都有扑咬的危险。
覃珣:“比不上公主辛苦,为了供养流民军,如今穿破了洞的裙裳也要继续穿,裴将军,你可得好好奋进,切莫辜负公主的一番苦心才是。”
跟在后面出来的骊珠忍不住低下头。
还真是,裙摆上不知何时破了个洞。
裴照野扫了一眼,很快又对覃珣道:
“有些苦吃一吃也无妨,只怕嫁给某些人,锦衣玉食地受些家长里短的窝囊气,那才是前途晦暗,覃公子觉得呢?”
“……”
骊珠从后头戳了戳覃珣。
“你快点走吧,天这么黑,路上遇见野狼怎么办。”
别到时候路上出事赖上他们。
覃珣冷冷从裴照野身上收回视线,转过身,对骊珠道:
“公主保重,公主交代的事,我会尽力调查。”
“嗯嗯。”
裴照野眯起眼来。
等覃珣走后,骊珠前脚进帐,裴照野后脚就跟了进去。
“——交代什么?你有什么事需要他替你去调查?”
骊珠压根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回头见他跟得这么紧,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贴在身侧一只半人高的柜子前。
“谁让你进来的?”
裴照野愣了一下,唇边笑意弧度渐深,眼神却更冷。
“你让覃珣在你的大帐内等你,我连进来同你谈军务都不行?我记得我们昨晚是拜堂成婚,不是恩断义绝吧?”
骊珠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气势弱了几分。
“……什么军务啊?”
裴照野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没直接说,转身往大帐里走。
目光从覃珣可能触碰过的东西上一一扫过,眉眼间戾气重得吓人。
转过身时,又藏得干干净净,只看上去略显冷。
他把哨岗看到烽燧的事,还有他和顾秉安的猜测说了一遍。
骊珠意外又不太意外。
“……应该就是李达和覃戎,除了他们,还有谁会在这时候开战?”
这些时日,骊珠也看过不少驿卒送来的军情。
李达离开雁山后,起初还打着“天下均平,人人饱暖”的口号。
结果一连攻下几个县的粮仓,手下人便如失控的饿狼,除了官署外,开始朝当地富户下手。
富户还不够,平民百姓中稍有余粮的,也被他们洗劫一空。
他们攻略城池,却不守城,也不治理,如蝗虫过境,到了辽郡时,已经积攒下大量粮草和财宝。
裴照野:“雁山军已经被你一分为二,按理说,连绛州都打不出去,现在却能在辽郡作威作福,背后必定有人相助。”
骊珠点头:“是薛家。”
“薛家把李达这条恶犬放出去试探,是想看看谁会先出头打狗……看来他们也发现,覃家和公主都想吃薛家这块肉。”
弯下腰,裴照野两手撑着矮柜边缘,落下的阴影刚好将骊珠整个笼罩在下方。
虽然没碰到她半片衣角,宽肩阔背,仍压迫感惊人。
“覃戎已经先下嘴了,公主打算何时上桌?”
骊珠绷着脸:
“不急,覃戎得提防薛家会不会和李达前后夹击,他不敢全力以赴打辽郡,这一仗没有一两个月,打不完——当务之急,你明日开始练兵,我明日开始想办法弄粮饷。”
“我练兵可以,但你这办法,该不会想到覃珣那儿去了吧?”
骊珠刚想否认,话到嘴边,不由得一转:
“也……不是不行?”
裴照野笑了下:“你说什么?”
“我说——”
骊珠深吸了一口气:
“大家族内,多方下注是常事,如果覃珣愿意投靠帮忙,我为什么要拒绝?”
裴照野的目光在她眉宇间转动。
“你们方才在大帐里,说的就是这些事?”
“是啊!”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跟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主动害过我一次,更没有骗过我一次,一次也没有,我为什么不能信他!”
骊珠梗着脖颈,一句比一句响亮。
一想到梦中所见,骊珠就一肚子委屈怨愤。
即便知道眼前的裴照野对此一无所知,但他隐瞒自己与覃家的恩怨,两世都贯彻如一。
很生气吗?
很在意吗?